二楼的卧室内,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杜归浑身散发着阴冷的寒意。
他双目紧闭,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就好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一样。
又好像经历了一场噩梦。
仔细听,他口中还在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絮絮叨叨的,在说一些胡话。
“长安君,老子是你爹!”
“谁不服我就干死谁!”
“我看到的都是我的,你们要给我打一辈子工,九州是我的地盘,我无敌,我牛逼,听到了吗,我杜归就是牛逼!”
“呵呵,知道怕了吧?”
“啊……无头鬼,不要骂我是穷比,我现在是有钱人……叫我杜总。”
“殡仪馆,你还欠我三十个鬼,别以为我忘记了,我记得清清楚楚!”
随着声音逐渐减弱。
杜归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了开来。
汗水打湿了床单,赤裸的上半身,那漆黑的纹身图案,已经从扭曲的状态中,逐渐变得平稳了下来。
但那并不意味着,一切已经结束。
反而是和杜归结合的更深。
如果这时候,卧室里还有别人的话,只要伸手触摸,就能发现杜归的身体已经彻底冰冷了,心脏虽然在剧烈的跳动,但那里面流转的并不是温热的鲜血。
而是黑色的、类似水流一样的物质。
杜归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从床的这一边,滚到了另一边。
他背后的枯井图案现在有四个,分别代表,安州、平洲、明州、潭州,这四个州的源头。
至于长安……
在杜归打死长安君的时候,却并没有感受到源头的存在。
似乎那个源头,已经不翼而飞了。
……
同一时间。
明州那边,一切已经尘埃落地。
医院中,这次受伤的人很多,其中就包括张全有、罗城等人。
在病床上。
张全有身上缠满了纱布,他抽着烟,一脸忧愁的想着事情。
旁边的床位上,则躺着目光空洞,失魂落魄一般的罗城。
自从亲眼看到自己父亲罗江洋的尸体以后,罗城的意志就消沉了下来。
实际上。
罗城今年才二十出头。
能成为队长,除了因为实力还不错以外,还有他爹的原因。
这是个民调局二代子弟。
当然,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罗城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成了一个孤儿。
一旁。
张全有想了想,费力的抽出一根烟,扔了过去。
“来一根吧。”
“烟不是好东西,但用来打发时间还不错。”
“生活总得继续,不是吗?”
然而。
罗城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盯着天花板看,好像能看出花一样。
张全有见此,长长的抽了一口烟,再吐出去,那白色的烟雾,便在眼前扩散了开来。
紧接着。
张全有用一种很空荡的声音说道:“我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许安灵异事件爆发,那一年我父母生下我以后,就死在了阴兵过境中,我对他们的映像,只停留在照片里。”
“我是唐老一手带大的,他是我的长辈,所以我不太能体会到,父母死去的痛苦。”
“但杜老板能体会到,他父母都是普通人,包括他以前也是。”
“我记得那一天,他知道他爸妈死的时候,抽了很久的烟,一包接一包,一句话也没说,就和你现在的情况差不多。”
听到这话。
罗城目光微颤,侧过脑袋不去看张全有。
张全有也不在意。
就很随意的说道:“他家里有一盆牵牛花,他照顾的很好,基本上我每次去如家饭店找他的时候,都能看到他在给花浇水。”
“他父母是被杀以后,尸体扔进搅拌机,搅成了碎片,然后填进了混凝土坑里。”
“他挺难的,你也挺难的……”
这时。
罗城沙哑的声音响起:“他现在看着挺好的,还有心情嫖娼,有心情坑我的钱,他父母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吧。”
“并不久。”
张全有淡淡的说:“也就是一个多月前,快两个月的事吧,实际上他第二天就恢复平静了。”
“那他很没心没肺。”
罗城的目光暗淡了下去:“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人。”
张全有抽着烟,淡淡道:“你错了,他不是没心没肺,而是过的太苦了,他只能这样,不然的话难道要整天自艾,以泪洗面吗?”
“罗城,我其实不太愿意和你讲杜老板的事,但是他跟我说过,你这个人还不错,所以我才和你多说了几句。”
“人不能活在过去,也不能活在当下。”
“因为未来有更多的事,需要你去面对,你可以想一想,如果你父亲还活着,他希望你活成什么样?”
一时间,气氛沉寂了下去。
张全有没再开口。
罗城则目光涣散,过了很长时间,才幽幽的说:“我想不到,我知道他很爱我,很疼我,但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就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一个晃眼,我父亲就倒在了血泊里,死在我面前。”
实际上,罗江洋对罗城的确很疼爱。
虽然经常恨铁不成钢的抽他,但不管是小心思,还是一些细节,都透露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期盼。
甚至,罗江洋还一直想让罗城和杜归走的更近一点。
因为他觉得杜归是一颗大树,能庇护自己的儿子。
这时。
罗城扭过头,他撑着坐了起来,看着被单上的一根香烟。
犹豫了一下。
伸手拿起来,放在嘴边吸了一口。
“给你火。”
张全有扔过打火机,摇了摇头说道:“杜老板他,他就活成了他爸妈希望的样子,我不知道他的明不明白,但他活的很开心,没什么烦恼。”
罗城点燃了香烟,抽了一口,呛得眼泪横流。
可还是拼命的吸,像是一个烟鬼。
张全有见此,嗤笑了一声说:“抽烟喝酒大保健,你已经快要全学会了,回头你跟我回安州吧,我和杜老板带你。”
罗城呛的止不住咳嗽:“我不是那种人,我只是口花花,在网上撩骚,实际上我还是个处男。”
张全有鄙夷的说:“那你也太垃圾了,我和杜老板都不是了。”
罗城干巴巴的说:“等等,这种事让你们很骄傲吗?你们俩都是单身狗,你们连对象都没有,不是处男很骄傲?”
张全有理所当然的道:“难道不值得骄傲吗?我们俩又没骗人感情,又没有乱搞男女关系,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问题?”
罗城懵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俩明明干的事,完全违背社会伦理道德,但看你说的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竟然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