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杰笑着说道:“俗话说,吉人自有吉相,我这不好好的吗,你就别担心了,好了,车马上开了,我得上车了,回到山左口后我就给你打电话,有什么事,我们在电话里说。”
“到山左口后马上给我打电话,要不然,我会担心死的。”沈洪琳再次嘱托道,恋恋不舍同王俊杰挥手告别,直到班车驶出富阳汽车站,消失在汹涌的车流中,她才转过身去,带着对王俊杰的无限牵挂和关心离开汽车站。
下午四点半,王俊杰来到了云山。
王俊杰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很大程度上是受张树刚的牵连,按理说,他应该怨恨张树刚,但是,他对张树刚不仅没有怨恨,而且还有感激和同情,别忘了,他到山左口后,是张树刚第一个赏识他并委以重任,张树刚不仅把他当成班子成员对待,和其他班子成员一样分管具体的工作,而且还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兼任财政所所长,正是念着这点好处,走出云山汽车站后,王俊杰并没有立即赶回山左口,而是特意到商店买了两条石林牌香烟,来到张树刚家看望困守家中的张树刚。
在王俊杰的印象中,一个官员在位置上时,踌躇满志,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容光焕发,家中也是高朋满座,亲戚朋友和下属踏得家门不长草,一旦从位置退下来,立即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随着手中权力的丧失,人也失去了先前的神采,变得憔悴起来。
然而,敲开张树刚家门后,王俊杰非常意外地发现,张树刚虽然没有做党委书记时那么意气风发,但也并不显得怎么憔悴和颓废,当然,眼神中的失落感还是存在的。
不过,走进张树刚的家中,王俊杰却看到另外一副景象。
或许老婆刘淑慧的问题还没落实清楚,现在还正在反贪局里接受调查,这个曾经无比温馨的小家,显得冷锅冷盆,异常凄凉,萧条得很。茶几上,一碗吃剩的方便面摆在那里,里面还有半个没有吃完的荷包蛋,上面居然还落了一只令人恶心的绿头苍蝇。
王俊杰清楚地记得,上次来张树刚家的时候,房间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无比洁净,然而现在与当时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这巨大的反差让王俊杰觉得生活真是残酷,它可以把一个人、一个家庭,破坏得面目全非,体无完肤。
张树刚从反贪局出来之后,才真正感受到世态炎凉,人情淡泊,先前那些所谓朋友,以及山左口乡的那些曾经得到他呵护过的部下和亲信,都像见了瘟神一样,躲得远远的,唯恐张树刚给他们带去厄运,带去晦气。
鉴于如此,见到王俊杰,张树刚非常意外,下意识地说了句:“哦,是……是小王……王所长啊,你怎么来了?”
王俊杰接过张树刚的话,道:“听说张书记您出来了,我专门过来看您的。”
张树刚从反贪局被放出来后,只有两个人来他家里看望过他,一个是对他情真意切的红颜知己邵艳梅,另外一个就是王俊杰。
患难见真情,而且,王俊杰是因为他而牵连身陷囫囵,为此,见到王俊杰,张树刚既感到非常的意外,又特别地感动,急忙把王俊杰让进家门,让到沙发上,不无感慨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直到今天,我才真正领悟这句话的含义,俊杰,你是我出来后,第一个来我家看望我的,也是整个山左口乡党委政府唯一的一位,我太感动了!”
王俊杰急忙道:“张书记千万别这么说,当初我到山左口,也是您提拔重用的我,没有张书记您,也就没用我王俊杰今天,因此,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之后我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您的知遇之恩。”
王俊杰到山左口后,的确是张树刚提拔重用的他,但是,他也是因为张树刚而身陷囫囵,所以,张树刚不无自责道:“俊杰,千万别这么说,当初我之所以重用你,是因为你有能力,是可造之材。哎……要不是我赏识你,重用你,你也不会会身陷囫囵,被请进反贪局受罪……真应了那句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俊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俊杰急忙打断了张树刚的话,道:“张书记,您千万别这样说,一切都是命,命中注定我会有此一劫。”
张树刚道:“好了,听你的,不聊那些让人不高兴的事,这些日子,我一个人憋在家里,都快憋死了,你来了正好,陪老哥我喝一盅,怎样?”
王俊杰道:“我今天还得赶回山左口,改天再陪张书记您喝酒。”
张树刚坚决不让王俊杰走,道:“不行,既然你来了,就得留下来陪我喝酒。”
话已至此,王俊杰不忍心扫了张树刚的兴致,就留了下来。
见王俊杰答应留下来,张树刚动手做了两个小菜,把家里珍藏了五年多的一瓶85年的茅台酒拿了出来。
说实话,王步凡没生病之前,有王步凡作为自己的靠山,张树刚前程似锦,未来一片光明,而且王步凡答应过他,换届之后,一定给他安排个好去处,去某个大乡镇做党委书记,或者回县城,到某个大局做局长,为此,他踌躇满志。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踌躇满志,准备到新单位伸开拳脚,大展鸿图的时候,后台老板王步凡突发脑溢血变成了植物人,躺在了病床上,这对张树刚来说,无异于致命一击,为此,他一度陷入绝望之中。好在这时候,在邵艳梅搭桥牵线下,他和市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于志国搭上了关系,他这才重新燃起了希望。但就在这时候,新的灾难再次降临,他被人检举,被市纪委依法双规,虽然调查组最后查实,检举信上检举的内容都是无中生有,但是没想到的是,妻子刘淑慧却背着自己干了那么多违法乱纪的事,受妻子牵连,他再度身陷囫囵,因此,喝酒的时候,他再次感慨道:“俊杰啊,我是看透了,人这一辈子也就那么回事是的,我记得一个段子是这么说的,0岁故乡外地一个样,0岁白天晚上一个样,40岁文凭高低一个样,50岁漂亮与否一个样,60岁官大官小一个样,70岁房多房少一个样,80岁钱多钱少一个样,90岁男人女人一个样,100岁活人死人一个样。事实就是这样的,所以,什么问题还是看开些好。”
王俊杰知道张树刚是违心之言,因为他知道,在官场上,人人都宣称知足者常乐,在遇到困难和挫折的时候要洞晓世事,把问题看开,但事实上,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没有一个人能达到这一层次,没有一个人能站到这一高度。张树刚不能,他王俊杰也不能,因此,他接过张树刚的话,不无安慰道:“张书记,你在山左口这些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山左口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为山左口的老百姓做出那么多的贡献,这些,古书记和张县长他们一定都记在心中,等你的问题落实清楚之后,一定会给您一个说法,重新启用您。”
王俊杰说的不错,就在昨天晚上,县委书记古恒超让人把张树刚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先对他进行了安慰,接下来告诉他,只要落实清楚,所有的事情都是刘淑慧背着张树刚一个人做的,与张树刚没有任何关系,县委一定会给张树刚一个说法,言语中有所暗示,县里准备成立开发区,届时,调他过去做开发区管委会主任。
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标副处级,比乡镇党委书记高出来半级,所以,到开发区做管委会主任等于提拔,这对张树刚来说无异于因祸得福。
这也是王俊杰见到张树刚,张树刚没有颓废的一个重要原因。
正因为如此,王俊杰话音刚落,张树刚就接过他的话,道:“借老弟吉言,但愿如此,而且,在此我也郑重声明,今后不管我到哪里,都不会忘记老弟你,一定想办法把你调到我身边来,只是现在,我无职无权,自身难保,就没法关照你了,而且据我所知,谭家麟这人小肚鸡肠,而且私下里和我争斗这么多年,一定容不下你们这些当初和我走得近的人,时间不长就会打着人事调整的幌子排除异己,因此,你要尽快想办法离开山左口,对了,县财政局的蔺局长曾经在我面前说过,他非常赏识你,并流露出想把你从山左口借调到县财政局的意思,不过那时候,我舍不得放你走,就没答应蔺局长。现在我已经离开山左口了,没法关照你了,所以,你抽时间找找蔺局长看看,能不能把你借调到县财政局,离开山左口,省得因为我的事受牵连,遭谭家麟他们的排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