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空蔚蓝,晴空之内一尘不染。
白色的浮云三五成群,优哉游哉地飘在空中。阳光微微有些朦胧,就那么暖暖的,懒洋洋地,望着下面一望无际的平原。
然而,就是这样清朗的天气里,却也再不似往日宁静和祥。汉军们短暂的平静生活在今天将宣告结束。
原本一直看似不思进取的羌胡叛军却在今天一反常态,近约八万羌胡之众就在这样和祥的初晨发起了蓄谋已久的攻城之战。
黑压压的人龙排成近百个方阵,东西而列,如汪洋般涌向美阳城。
“咚!咚!咚!”
大地上阵阵如雷般的擂鼓声,激越昂奋,响彻了空旷的平原,回荡在浩渺的天地之间。
轰隆隆的马蹄声与密集的喊杀声在广阔无垠的天际间震荡拨扬,让坚实厚重的大地都为之震颤不休。
初起的晨阳也似乎受到了惊吓,扯过了一片云彩,半遮半掩的躲在了后面,只露出了半张脸,忐忑不安的望着那支正缓缓行进中的大军。
美阳城内,张温面色凝重,八万左右的羌胡兵全数出动,这让他苛求安宁的心忐忑起来。今日,就算他是儒雅之士,那也不得不戴盔披甲,着枪挂剑。
战火正在降临,由不得张温大意,得知羌胡全军出动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便召集了全城所有大小将士,尽数登上城楼。
军士们一批又一批站上城头,辎重兵们也毫不间断的将弓箭、擂木、滚石、强弩、火油等各种守城所需之物纷纷搬运到城楼之上。
今天必将发生一场血战,稍有不慎,便会满城遭遇屠杀。因此,不少民众也来帮忙搬运器械,有胆勇者更是自组为民兵,登上城楼,与汉军军兵们齐力守城,护卫自己的家园!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黑色的汪洋铁流浮现而出,无数的身影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大地的震颤越发的明显,它告诉了美阳城上的每一个名守城军将。
敌人正在接近,在接近!心中无形的压力在缓缓地酝酿而成。
单经按剑立于张温左则,心头感到无比的压抑,入目的羌胡大军他看得很清楚,人很多很多,多到他数之不清,那一张张足可见狰狞的面庞正在散发着一股股冲天的杀气。
数之不尽的刀枪剑戟,森森林立,冰辉冷芒映寒天宇!
饶是身经百战的他,今日也为敌人的凶势而感到震撼,握在剑柄上的右手竟然随着羌胡叛军的靠近而开始微微发起颤来。
怎么了?自己是在害怕吗?
“呼~~~”
一阵长风掠过,吹动了城头上的几杆“汉”字大旗,旌旗在飘扬之间发出巨大的噼噼声。
张温令人擂击战鼓,借此激励军心,驱散将士们心中的畏惧。隆隆的鼓声轰天震响,激昂的战鼓声也被长风送得更远,士兵们躁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
……
“吼~吼~”
“嗷~嗷~”
无数此起彼伏的怪叫声中,八万左右的羌胡叛军已然推进到了距离美阳城不到五百步。
黑压压的人群就如同黑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无数的刀枪战旗交错辉映,冲天的尘土仿若沙尘暴一般黑沉而令人不安!
在无数的羌胡叛军之内,几架几乎与城池比肩的巨兽虎踞其中,那是楼车与井阑,攻夺城池的一等器械!
除了这两样庞然大物外,冲车、木幔车、投石车等大型攻城器械也是近约百余辆。
毋庸置疑,这段时间,羌胡叛军没有丝毫懈怠,而是抓紧时间用着自己的双手制造出了这些无敌的霸王!
休战,就是为了今天让它们登上战场,展现威力!
“大人,叛军准备攻城了!”张温右侧,周慎立刀挺身在旁,望着至近的羌胡叛军,他一贯从容的俊脸上陡然浮起一丝黯然。叛军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更令人震恐的是,他们的攻城器械样样足备。
张温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点了点头,沉声道:“兵法云‘数倍之兵,方可攻城‘,今之羌胡军不过六七万,我城中兵甲与其相差无二,加之百姓协同抵御,我就不相信这群叛军能破我美阳城。”
说罢,张温抽出佩剑高举过顶,然后指向城下厉声大喝道:“反国贼徒,天军在此,不怕死的尽管靠拢城来!”
城头下,羌胡军阵中一骑打马出列,正是韩遂。
“张温听言,吾等义军非是要反汉自立,今集大军只为入京诛杀宦官,匡扶朝廷,别无他意!倘若你真是忠义爱国之人,那便请速开城门,你我合兵一处,共同入京诛剿奸逆!”
对于韩遂之言,单经倒是有五分信服,因为韩遂这个人其实并不是个大奸大恶之徒,相反,此人早期还颇有忠君爱国之心,早在中平元年(公元184年)十月,韩遂曾奉命前往京师洛阳,大将军何进久闻其名,特与他相见,韩遂当时劝说何进诛灭宦官重振汉庭,可惜何进屠夫之辈,并没有听从,于是韩遂只得请求回归凉州。
如今他与北宫伯玉等合谋叛反,也并非出自本心之愿,只是迫于形势而不得不从贼造反,何况汉朝无道,统政失德,天下百姓皆民不聊生,揭竿而起对于韩遂来说可称为义举。
他这人腹有机谋,在历史上,魏国荀彧曾经对他有所称赞:“关中将帅以十数,莫能相一,唯韩遂、马超(腾)可谓强也!”
所以反汉从早期的被迫到如今,韩遂已经完全融入了。
更何况那些宦官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莫说韩遂要去诛灭这些阉党,就是单经也有这等心思。
“贼厮,量我张温何等人物,岂会与尔等背义谋逆之徒同流合污,尔等不知死活犯我天城,吾必教汝等埋尸城下!”韩遂有剿灭宦官的心思不假,可北宫伯玉等人之心可就未必也是如此了,再者张温如何也不会听信一个叛军胡言。
“张温老儿,汝这般不识时务,我今必破美阳,取汝首级!”韩遂正待回言相劝,却被北宫伯玉打断了话语。
北宫伯玉哪管朝廷之事,听到张温以恶言相向,顿时恼得愤火燎凶,直指张温迸字如刀。
“既然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待会就莫要怪我张温不手下留情了!”张温也不是好欺负的,十分镇定的回了一句话,便不再多言,等着北宫伯玉等叛军发起攻击时再出手反击。
北宫伯玉在城池之下不停叫骂,却不见张温有甚动作,登时更加恼上心头,长刀望城一指,瞪目厉喝道:“擂鼓攻城!”
“咚咚咚……”
“咕呜……”
将令方下,羌胡军阵中的旗号兵便顿时挥动令旗,击鼓手们舞动双臂锤击重鼓,号角兵鼓起腮帮吹响嘹亮的号子。
金鼓震天,军号彻响!
边章与李文侯扬枪挺刀,引动羌胡军阵开始如波涛般汹涌大进。
“杀~”
数百个方阵齐齐涌动,八万羌胡兵齐声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势涛天,仿若野兽在捕猎前的咆哮。
井阑车、木幡车、楼车等纷纷被推动,肆无忌惮的驶向城池,后面紧跟着的是数万云梯工兵队,还有一排排的刀盾手。
庞大如山的大家伙在数万羌胡兵的推动之下,转动起行进的轮子,碾压在大地之上,使得整个地面都发生了地动山摇般的震颤,仿若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再高大再坚固的城墙似乎都不是障碍!
这一刻,挺立在城头的单经只感到整个世界都被羌胡兵的呐嚎所掩盖,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耳朵里只有嗡嗡的呐喝声震响不停,跳动的心脏也被这声音所牵动,不受控制的急促跳动起来。
“众军听令,弓箭手、强弩手准备!”看着羌胡兵慢慢迫近,张温扬声发令,剑指城下。
“诺!”数万汉军军兵嚎声回应,一个个睁大了锐利的眸子。有张温与各大将军随他们站在一起,所有士卒都昂奋起了斗志。
羌胡军很多,血战在今天是不可避免!所有的士兵都知道,只有把敌人阻挡在壕沟之外不能前进半分,他们才能得以安全。
弓箭手们纷纷拉弓引箭齐齐对准城下。
弩车前的士兵则架上弩箭准备发射。
“吱~”
弩弦发出了刺耳的闷吟声,绞弦的声音很难听,但包括离得最近的盾手在内,没人皱眉头。因为见识过强弩威力的人都知道,绞弦的声音越发响亮、越发的刺耳,那待会儿城下敌人的惨呼声也就越多,也越发的凄厉。
张温目视城下,紧紧盯着叛军一步步行进,他没有发令即刻放箭射弩,而是等着叛军推进到一定距离。
这是因为,守城的保障大黄弩,要在最佳的时机发射,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这种汉朝郡县常用的弩车,虽是可射至三百余步,但那却是它的最大射程,随着射程加大,那空气中的阻力就越大,杀伤力也就相对的减弱了。想要获得高效的杀伤,就须得待敌人进入二百步以内,而若是想要穿破敌人战甲,保证一击致命,那就得让敌人驶近至少一百五十步之内了。
这种利器的使用简单,装填却是麻烦得很,所以,弩手都是强壮有力的悍士,即使是张弩这种看似简单的动作也得几人同时用上全身的力量才行。
城下羌胡叛军正在一步步地推进着!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终于,最佳的时机已到,张温没有丁点儿迟疑,当机立断的喝声下令:“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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