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头和脸已消肿了大半,面色也没那么苍白。只是,眉宇间染着浓浓忧愁,令她看起来特别的柔弱无依,瘦削的身影也分外的寂寥。
冯小美也没催她,等她心情平复。
又过了好一会儿,赤轻舞才收拾好低落的心情,苦笑,“小美姐姐,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无碍,你且慢慢说。”冯小美道。
“不知怎的,我在‘天字第一号’酒楼替冯清,呃,替你挡了一箭之事流传了出去,这亲戚邻里见到我,总会各种挖苦、嘲讽,我娘我大哥,越发抬不起头,因此,今年我们家的气氛分外压抑。初二那日,我寻思着‘天字第一号’酒楼正常营业,又实在心烦,便想自行前去听听说书解解闷。可在路上,却看到一伙人在厮杀,我吓得手脚发软,正想躲了去,忽然一柄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赤轻舞打了个寒颤,双眸浮现起惊骇之色,仿若那日的情景历历在目。
冯小美握住了她的手,“别怕,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很安全。”
她的声音很能安抚赤轻舞惊惶的内心,望着她温柔的双眸,赤轻舞纷乱的情绪一点点平复下来。
“谢谢。”她哑声道谢。
冯小美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她握在手中,慢慢喝着,好一会儿,才道,“我被何一鸣挟持了,他威胁何公子跟他走,不然就杀了我。何公子看了我一眼,挥手让护卫停手,按照他的指示,把自己的手脚束缚住,毫不迟疑往他指定的路线,一步步走到郊外一荒庙里。”
她双眸骇色再现,闭了闭眼,才继续道,“何一鸣命心腹把何公子的手脚筋挑断,把何晓峰放回去给你报信,又想当着何公子的面,将我……要将我侵犯,我宁死不从,一头撞在了庙里的柱子上,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就来到了这里。”
她说完,朝着冯小美缓缓跪下。
“多谢小美姐姐出手相救,轻舞愿为奴为婢,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冯小美忙伸手去扶,“朋友之间,定鼎力相助,你无须如此。”
赤轻舞却坚持给她磕了三个头才起来。
冯小美嗔怪,“说了无须客套,你怎的这般古板呀!改日我若得到你的帮助,我可不会下跪磕头感谢你。”
赤轻舞摇头,很是严肃地道,“你救了我和何公子,莫说帮忙,就是为你做牛做马、杀人放火,我也在所不辞的,更加无须感谢我,因为你救我在先。”
呃,这丫头也太实心眼了些。
冯小美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虽说何兄与何一鸣在那儿打斗,殃及了你,让你遭受无妄之灾,可他为了你而被挑断了手脚筋也是事实。”
赤轻舞神色复杂,低低道,“我愿照料他一生一世。”
脸颊上浮现一丝羞涩红晕,可双眼却透着全所未有的坚定。
冯小美沉吟了下,道,“你既已给出了答案,我这便去问问他的心意。”
“等一等,小美姐。”赤轻舞迟疑了下,道,“他定然会觉得我是出于报恩才做如此的决定,实际上……”默了默,手伸向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
她轻咬下唇,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你把这个拿给他。”
“这里面是?”冯小美把荷包拿在手中掂了掂,有点沉,摸着像是玉佩之类的。
“这是过年前,我替他从寺庙里求来的平安玉佩,让得道高僧开过光的。”
冯小美恍然。
“我会替你转交给他。”
接着又问了她家里的情况,这才起身离去。
何志凯的房间就在赤轻舞隔壁,不过没有窗户,光线稍暗,因此没关门,任由寒风从外肆意灌入。
“风太大了,怎的不关门?”冯小美微微蹙眉,何晓峰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微微躬身,脸上带着谄媚,“冯东家,您来了。我家公子嫌有些闷,见出了太阳,这才命小的开了门扉,前后不到一刻时,公子不会着凉的。”
这家伙忠心是忠心,却也愚蠢。
如若他当真把自己哄骗过去让何一鸣祸害,不说何一鸣会将他们折辱致死,就是苏简找来,只怕没人能承受得住他的愤怒,所有人都得死。
冯小美哼了声,都懒得正眼瞧他,径自往里边走。
何晓峰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却没不敢有半点脾气,谁让自己犯蠢呢?忙点头哈腰地跟在冯小美身后。
何志凯躺在床上,双目盯着屋顶的一小块污迹发呆。
他不能动弹,吃喝拉撒全靠何晓峰伺候,他只能当自己没有知觉的木头一般。
否则,他会想起自己被病痛折磨得没有丝毫尊严、身心全被囚禁在这儿一块小天地,他会发疯,想摧毁这世间的一切。
“何兄,你还好吗?”轻柔的女声淡然响起。
何志凯无神的眼珠子缓缓转动,待看到是冯小美时,才焕发出些许光彩。
“你来了。”他想起身,冯小美连忙制止了他。
“别动,你身上有伤。”
何志凯便不再折腾,苦涩笑了笑,双眸的光芒黯淡了些。
“今日感觉还好吗?”
“挺好。”为了不让她担心,他又露出笑容。
“方才我从轻舞那儿过来。”
他沉默了一阵,“她,还好吗?”
“她好了许多。”冯小美犹豫了下,“她说想来照顾你。”
何志凯微微一愣,面色几番变化,接着摇头,“是我牵连到了她,心中过意不去才救了她而已,她实在无须如此。更何况,早些年,她姐姐出家,她父亲郁郁而终,与我多少有些关系,这便算是两清了吧。”
冯小美默然。
她判断不出何志凯对赤轻舞是否有几分情意在,如若冒然提出,他会不会对她很反感……
不过,她喜欢把一切都摊开来说,藏藏掖掖的,不是她的风格。
便道,“她并非为了报恩,而是,真的想与你携手走过下半生。”说着把荷包递了出去,“这是她一早替你求来的平安玉佩。”
何志凯微微蹙眉,何晓峰早就麻利地接过,把玉佩拿了出来。
玉佩雕的是貔貅,即便屋内光线不好,仍能看出通体碧绿、水头很足。
“这背面雕了一行字……”何晓峰搔搔头,他不懂字,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