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六问：“往哪儿走？”
“先回村子再说。”冯小美沉声道。
不是她不想带男孩去看大夫，而是不敢冒险。虽说那熊虎被拖住了，可那暗中之“人”不可能一直这么帮她，在镇上多耽搁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
而且，村里不有王伯吗，她可不认为王伯的医术会比那些大夫差。
“小娘子，你能给我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缓过一口气来的老婆子虚弱的问。她对两个孙子打算卖身为奴的事浑然不知，她今日病得浑浑噩噩躺在破庙里，孙女一进来，就说有坏人追赶。再一看大孙子被这个妇人抱在怀里，双目紧闭，生死不知，顿时什么也不敢想，跟着他们跑了。这一跑就没有停下来过，几乎跑掉了她的半条老命。眼下缓过气来了，自然要问个清楚的。
冯小美不着边痕地看了陈六一眼，淡淡地道，“还是回到村里再说吧。”并非她信不过陈六，可少一个人知道，隐患便会少一些。
“小娘子，我知你救了我们祖孙三个，可是，我们不能不明不白的跟你走啊！”老婆子强撑着坐起来，却引发了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小女孩忙抚着她后背，着急地询问，“奶奶，有没有好些？”过了许久，老婆子才止住了咳嗽声。小女孩怕她着急上火，便在她耳边低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
老婆子听得心惊肉战，不等孙女完全说完，便跪下来给冯小美磕头，“恩人，如果没有你，我这两个孙子今日便凶多吉少了，恩人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为有来生做牛做马报答。”
冯小美一阵无语，她还想低调呢，可这老婆子眨眼就跪下了，这下子，什么都瞒不住了！
而小女孩听到“做牛做马”这个词儿，却陡然眼睛一亮，也跟着跪下，“眼下我和哥哥已无路可走，那熊虎有可能还会找上门来。与其四处躲藏，倒不如给恩人做奴才，还请恩人收留。”
小小童音稚嫩清脆，令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老婆子愣了一阵，接着大巴掌就往小女孩儿的屁股上招呼。
“你骗我说和哥哥出去找事做，可竟然是去卖身为奴，我打死你这个死妮子！”老婆子又惊又怒，下手很重，巴掌落在小女孩身上“啪啪”的响，小女孩咬着唇一声不吭，倔强的双眼看着冯小美。
陈六听得胆战心惊，敢情这两个孩子不是冯娘子的小叔子和小姑子啊。而且，还好像是冯娘子救了人，然后惹了麻烦。一个乡下妇人，就连那些大户人家里的丫鬟都得罪不起，这冯娘子可怎么办？她也太冲动了些。
冯小美狠狠皱眉，她这是给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呀？让他自己一家人孩子自顾不暇，怎么有闲钱去买奴才？
老婆子打着打着忽然停了手，掩面痛哭。“老天爷啊，究竟是我们老熊家造了什么孽啊？逼得这两个孩子要卖身为奴，怎么就不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早知道两个孩子会为了我这把老骨头去卖身，我就一头撞死算了，省得拖累了他们啊！”
哭声悲切中透着绝望，在山道上回荡，真是闻者伤心，听着流泪。
老婆子哭着哭着，突然一口气上不来，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奶奶！”小女孩尖叫一声，扑在她身上。
老婆子原本就重病在身，剧烈奔跑后又伤心过度，不晕才怪。
冯小美叹息一声，用上前用力掐着她的人中。
不一会儿，老婆子幽幽醒转。她浑身绵软无力，却拼命地紧紧拽住冯小美的手，急切的要说些什么，冯小美摇摇头，安抚道，“您不用太过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吧。”
老婆子望着冯小美沉着的双眼，缓缓点了点头，可深陷的眼窝里还是有泪水涌出。
半个时辰后，回到石窝村的驿站。
冯小美掏出二十文钱递给陈六，“陈大哥，今日多亏有你，这是回程的车钱，请你拿好。”
陈六不接，“说好是雇佣我一日的，哪里还能额外收钱的？”
冯小美仍执意要给，“原来说好只载我一人的，现在多了三个人，更何况，让你也承担了风险，这钱必须要给的。还有今日之事还得拜托您不要说出去，要不然这祖孙三人可就危险了。”陈六心想，敢情这里边还有封口费呀！自己不拿，她反而心不安了。犹豫了下便接了过去，“行吧，如若他人问起，我只说只载了一人，其他的事情我不知。只是你们要小心点。”
看了看那老弱病的祖先三人，正想开口说要不送他们一程，忽然看见前边来了一帮人。
冯小美乔也瞧见了，为首之人正是苏简，身后跟着几个村里的后生仔，
冯小美十分惊讶，“你怎么来了？”
苏简眸光闪了闪，“回去再说吧。”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冯小美想了想，这不是自己今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吗？顿时明白，有些话不宜当众讲，便不再追问，只对王伯说，“王伯，麻烦你先看看这孩子。”
王伯看了苏简一眼，便走过去接过她手上的孩子，放在草地上帮他把脉。良久才说道，“伤了肺腑，得回去才能治疗。”
冯小美点点头，也不让他看老太太了，“那我们先回吧。”
苏简便伸手去男孩。
“不行，你腿上有伤。”冯小美阻止了他，自己伸手却抱。
可王伯比她先一步把孩子抱走了。
这时又有村民提议说，“这老太太看起来情况也不太好，要不我们先做一副担架，抬着她走吧。”
大家都说这个主意好。
山林里多的是干树枝，众人去拾了十来条比较粗的过来，又扯了藤蔓七手八脚的，编织了一副简易的担架，几个后生仔轮流抬。
冯小美非常感动，他们非但没有问这祖孙三人的来历，反而这样不遗余力的帮忙。要说放在大天朝，绝对没有这样的，真是太难得了。
山路难走，一群人紧赶慢赶，半个时辰后才回到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