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念堂内的温度,似一下子就降了下来,仿若突然有风霜雪雨降落,令人遍体生寒。
冯小美皮肤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只觉得四周有说不出的怪异,下意识地想往身边的人靠过去。
可一看这人是方遇,她又连忙坐直了身子。
方遇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看都不看她。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那玉佩散发出的幽蓝之光越来越盛,而清圆的神色有了颓态,额头上溢满了细碎的汗珠。
冯小美与方遇开始紧张起来,却什么都不做不了,只能紧紧地盯着他。
似乎过了许久,那玉佩的光芒才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只剩一丝幽幽的光芒,清圆才松开合十的手,把玉佩放在地上。
他自己身形晃了晃,差点歪到在地。
“大师!”冯小美大惊,想要扶他,他摆摆手,“老衲无碍。”
“哦。”她心里仍有些不安。
“冯施主,惠明,老衲将这玉佩毁去,可好?”清圆擦了一把汗。
两人双双对视一眼,方遇道,“师父,这玉佩可是有不妥之处?”
“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啊!也不知皇上当初是从哪里得来的邪物。是老衲疏忽了,多年前,惠明在戴着它的时候,老衲就该仔细查看的。”清圆叹息一声,“如若老衲断定的不错,玉佩的原料乃是上古之物,属性极阴极寒,极损人阳气,女子佩戴,尚且能忍受一二;男子则会折寿,严重的会丢掉性命。好在,原料一分为二,邪性减了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它尚有些灵气,惠明为灵魂体时,是为极阴极寒之物,它又认得他气息,便将他吸纳进内,令他的魂魄得以保存不消散。”
清圆顿了顿,又说道,“只可惜,它终归是不详之物,留着只会害人害己。方才老衲费尽心思,已将它的寒性祛除一半,剩下的,老衲也无能为力了。”
原来是这样。
这么说来,当初进贡那玉石之人,才是最居心叵测的。不过,眼下追究这些暂时无意义。
“既如此,师父,此玉佩便随您处置吧。”方遇说道。
冯小美却是心思一动,“大师,你说玉佩能自动吸方遇之魂,那能不能,也将其他魂魄收进去?”
这丫头倒是聪明!
方遇目露赞许之色,也问道,“师父,徒儿认为,按理是可以的。”
清圆道,“玉佩认主才能如此。然则,它终归没有灵智,对其他灵魂体不会主动出击。不过,可以将灵魂体镇压进去,封印起来。”
冯小美开心一笑,“那敢情好,把外面那抹魂魄与黄鼠狼精给封了吧,省得祸害人间。”
清圆点点头,“自是如此,比老衲开坛做法容易了许多。”
“劳烦大师了。”
清圆道声佛号,脸上神色严肃,“二位无论听见任何声音,都不可睁眼,也不可起身,切记!”
……
冯小美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古代,成了一个农家小丫头。她父母生了五个儿子后老来得女,欢喜得不得了,对这小丫头十分宠爱,家里个个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却单独给她开小灶。
吃食也不是如何好,一般是煮个鸡蛋、炒个青菜、盛上一碗干饭什么的,可在穷苦的古代,却是很难得了。
更何况,还是家人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便越发的弥足珍贵。
可尽管如此,小丫头身子骨还是有些弱,三天两头地生病。她娘亲心力交瘁,才不得不将小丫头给外婆带。
外婆有三个儿子,生的几个长孙又都是男娃,家里还没有女娃,一家子把这软糯的小丫头疼入了心坎里,什么好吃的穿的全都先紧给小丫头。
外婆全家人都很宠爱她,她外公去私塾教书,也要带上她。
可是,渐渐地,小丫头被惯坏了,把所有人对她的好也都当成了理所当然,内心也变得越来越自私、狭隘。
她七岁那年,被娘亲接回了家中。
这一年,村里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她三哥病危,爷爷中风,爹爹摔断了腿,叔叔疯了……一家人都很绝望。
而她每日要做许多农活,却又得饿肚子,简直生不如死。某日,她无意间得知有大户人家的管事来村里选丫鬟,她觉得这是摆脱那个风雨飘渺的家唯一的机会,便故意将消息泄露给一向厌恶她的奶奶听。
果然,她奶奶为了让一家人能活下去,立刻去找了那管事,好说歹说,求她要了自己的孙女。此时的小丫头又黑又胖,那管事初初很嫌弃,可听说她识字,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奶奶签的是活契,银钱不多,只给了五两银子,可暂时能解家中的燃眉之急。
小丫头离家时装模作样地哭了一阵,心里却想着过上了好生活,不知有多雀跃。
可是,以她的模样,是没有机会出现在主子面前的。她成了一个粗使丫鬟,吃不饱睡不暖不说,整日里有还有做不完的杂活。
不过,她倒也不算很笨,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便利用月钱,与几个下等丫鬟和婆子搞好了关系,将她的活儿分摊成其他粗使丫鬟,而她则可以时常偷懒。
待她长到十来岁后,身形越来越胖,脸上也长了许多疙瘩和斑点。虚荣的她,将所有的月钱都砸在寻医问药上。可结果,她越治越胖,越来越无法见人。
她急了,在小姐妹的挑唆下,她铤而走险的去计算男主人。原本想着趁他醉酒,将生米煮成熟饭,可半醉半醒的陈世海,才刚与她打了个照面,就吓得酒醒了大半,将她从床上踹了下去。
她被人剥光了衣服,拖到条凳上,往死里打。期间她痛不欲生,几度昏厥。即便拖回了家,脑子也是浑浑噩噩。
待她清醒后,已是过了好几个月。
身子是养好了,可还未从伤痛中走出来,她就被苏家,雇了板车给接回了那个破旧的茅草屋。
苏简新婚夜没碰她,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曾。她很失落,想着他是嫌弃自己名声坏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碰她了,便索性破罐子破摔,在苏家好吃懒做,混吃等死。可越是百无聊赖,样子越是难看,她觉得自己这一生是毁了,便借被猪肉荣毁了名声的由头去跳了河。
而令她讽刺的是,她以为对自己漠不关心的丈夫,竟瞧见她神色不对,而跟在后头。在她跳水的瞬间,他也跟着往河里跳,不曾犹豫过半刻。
这时,她后悔了,她想与这个男人好好过下去……
冯小美突然惊醒。
她睁开眼,仍是在梵念堂内,而方遇与大师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