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她还想掩饰下呢,结果老夫人一下子就猜到了。
冯小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头,期期艾艾地道,“是、是发生了些争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互相包容体谅,摩擦会少一些的。”老夫人慈祥地笑了笑,“如此便依你吧。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准备准备。顺便也去与你袁叔说一声,将你的人打发回去。”
“嗯。”冯小美点点头。
……
白马寺是整个华国香火鼎盛、赫赫有名的寺庙。
方丈清圆打小就跟着上一任住持修行,佛法高深,与寺内数名得道高僧坐镇白马寺,又因慈悲为怀,每年都会举办开斋宴,将宴席所得香油钱拨三成出来赈灾施粥,深受广大民众信仰、爱戴。
前朝太后曾在此戴发修行了十年,进一步将白马寺的知名度打响到至高处,每日慕名前来的信徒、香客,不知有多少。
白马寺四面环山,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全都掩在青翠的参天古木中。
冯小美等人到达时,已是黄昏后。
长长的阶级在她跟前延伸,一眼望不到头,仿佛与天相接。
橘黄色的夕阳将整个寺庙笼罩在其中,令这座古色古香、庄严肃穆的寺庙平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深吸了口气,扶着老夫人规规矩矩往上爬。
然而,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她才走了二三十级就喘气不已,冯小美为了照顾她,走一步,便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老夫人不住地摆手,“不行了,我这把老骨头,许久不动弹,竟如此不中用了。小美,待会儿你还要去见住持,可别跟着我在这儿耗时间了,你先上去吧。”
“住持会见我?”冯小美感到意外。在前世,那些寺庙的住持可是高大上,普通人是见不着的。这里的住持竟会见她一个小妇人?而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老夫人怎么会提前知道?
望着冯小美狐疑的目光,老夫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咳……前不久不是书院遇上了泥石流吗?那时多亏了你夫君救助帮忙,咱们才得以逃出困境。可我家儿媳妇与远哥儿都有点受惊,海青与清圆方丈有几分交情,便上白马寺来求宁神符与平安符。他说起受困经过,对你夫君感恩万分,顺其自然提到了你。方丈对你的厨艺颇感兴趣,又对你的义举大加赞赏,说你来了,他一定会亲自出来迎接的……”
呃,袁院长原本就与清圆方丈有交情,是他直接向方丈举荐自己来做斋食的吧?
所以,说什么“如若不在酒宴上将做斋食的差事确定下来,就会被别人夺走”这完全是子虚乌有之事吧?
搞不好还是方丈主动提出让她来的呢!
冯小美对老夫人这错漏百出的话产生了怀疑。只是深信她不会害自己,便也聪明的没有揭穿。
“如此,倒是我的福分了。”冯小美笑了笑,四处张望下,“奇怪,应该会有轿夫抬着轿撵来兜客的,这儿怎的没看到?”就连游客与香客等都不见半个!
老夫人眼眸微闪,“丫头,你有所不知,这上白马寺讲究一个心诚,无论是九五之尊还是黎明百姓,到了此处,全都得一步一步走上去的,所以,哪里有什么轿夫啊!”
“还有这规矩呀!那要是有些人自持身份,非要坐着轿子上去呢?”
“傻丫头,谁来这儿不是有所求?如若还未上去,就惹了神明,那白来一趟不说,还有可能遭来祸端,这后果如此严重,有谁会敢轻易尝试?”
冯小美讪讪然地笑了笑,“也是。”除非有个别意外的纯属想找死。
老夫人又神神秘秘地在她耳边说,“听说有些外地的香客不信邪,非要试一试。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些轿夫抬到一半,忽然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狂风,连人带轿,全卷到山脚底下去了。诡异的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那些人竟也没有受伤。想着这定然是佛祖给自个儿的警告,全都吓得屁滚尿流地滚了,晚上噩梦连连,第二日遣来下人送上一大笔香油钱才算揭过……”
冯小美听了暗暗咋舌,仰头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宫殿,心中生出敬畏与悲悯来。
老夫人觉得自己做足了铺垫,便说,“好了,你赶紧上去吧,别让方丈给等太久了。”
冯小美点点头,双手合十,一步一祈祷,样子很是虔诚。
老夫人望着她挺直而坚定的背影,擦了一把额上的汗,不禁一阵唏嘘,“跟个小丫头说两句谎言也紧张得不行,手脚都不利索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
一旁的常嬷嬷笑了笑,“那是您怕冯娘子识破了,恼了您。可见啊,您这是当冯娘子心肝儿般疼了呢!”
“哎,老身也是怕方丈这一语成谶……说什么这丫头是太子醒来的契机,只要把她找来,太子自会无恙……虽然玄乎,可如今情况危急,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常嬷嬷点点头,“正因为玄乎,你生怕冯娘子害怕,反而萌生退意不愿来,您这才瞒着她……您也是一番苦心,她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怨您的。”
“但愿吧。”老夫人双手合十,不住地念叨,“佛祖、菩萨保佑,愿小美真的能帮到太子,太子能清醒过来,免我华国争储纷争,佑我华国千年盛世……”
冯小美逐渐走远,并未听见老夫人的声音。
她越是向上,越发感觉自己的渺小。头顶的寺庙在霞光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半空中的剪影,似远似近,显得分外神秘肃穆。
可渐渐的,她感觉似有千斤鼎压在了自己身上,每艰难的踏出一步,身上的压力又会重上几分。
“怎么会这样?!”她能感受到这寺庙对她的压迫,仿佛孙悟空的五指山,似要把她碾压成泥。
“难道是因我是异世之魂的缘故?”冯小美站定在台阶上,不敢再动,被汗水湿透的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被风一吹,又凉意入骨。
她站了许久,感受到身上的压力减少了些,才轻轻吁了口气。
可是,当她仰头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寺院,听着那深沉而悠远的钟声、那呢喃不清的梵唱,嗅着那醇清宁神的檀香,却突然觉得自己很难受,如同一缕游魂,漂泊、动荡,永无归处。
活不下去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胸口处被酸涩之意涨满,恍惚间,她似乎看见,自己在离开那个世界后,父母、亲人痛不欲生的场面。
母亲整日关在她的房间里,抱着她的布偶泪流满面;华发丛生的父亲与佝偻着背的爷爷出去寻找突然就老年痴呆出走的奶奶……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她脑子再也无法思考,心全被悲伤占据,哭得无力跪倒在地上,一下下地捶打着地面。
这时,四周忽然刮起了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