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林县令找来附近的几个农民，先是说一番种植番薯的好处，再让他们吃了番薯，增加了他们信心，才让冯小美教了种植方法。几个农民兴奋莫名，将番薯藤都抢光了。
冯小美与林夫人又絮叨了许久，这才踏上去省城的路上。
她能察觉到苏简的紧迫心情，她自然也心急了。在车上不住地想，不知道凤华阁的姑娘们舞蹈练的怎样了，此时适不适合重新开张了……
省城，凤华阁。
这已是闭阁训练的第二十日。
刚才练完一支舞的姑娘们满身大汗，懒洋洋地或瘫坐或是侧躺在展艺台上。
她们对练习新舞蹈，从刚开始的抗拒畏惧、激发兴趣、习以为常、到坚持，此时已经有些厌烦。
她们以前一直以色侍人，大多时候便是陪着唱小曲、喝小酒，多潇洒逸乐。哪里需要像现在这样，苦行僧似的日夜练习，腿都跳粗了，又不见开工接活儿，有什么用？
今晚如果不是冯妈妈骂了一顿，她们都已消极怠工。
此时躺在展艺台上，个个都怨声载道，私底下将冯小美骂了个遍。
“一群神经病！如果不是老娘没钱赎身，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身形高大的戴春莲说。
“就是，咱们靠身体、靠脸吃饭，最近没日没夜地练，人家都没时间保养了。”于玉环也娇滴滴地说。
“真是晦气！别个青楼的姑娘全都娇养着，哪像咱们现在这样，累死累活的跟牲畜一样！”另外两名女子也怨气冲天。
“既然忍受不了，就赎身。没钱赎身就别这么多怨言。”苏荷面色清冷，一面擦汗一面走过来，“你们也知自己身子肮脏，要离了这里，只怕活得连牲畜都不如。识趣的莫要再闹，不然，我叫冯妈妈将你们发卖出去。”
她的声音不大，声线温柔，却令所有姑娘毛骨悚然。
戴春莲愤而起身，“够了，苏荷！你也不过是一奴才，别在这儿抓起鸡毛当令箭，要是惹恼了我们，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奴才也分等级的。虽然我的级别不高，却恰恰能定你们去留。”苏荷倏地逼近她，龇牙一笑，“很抱歉，让你害怕了！”
苏荷这段时日来，虽然领着她们跳，可一向都是个好脾气的，个别偷懒或者出言不逊的被冯妈妈骂，她也会当和事佬说好话。
谁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发狠。
戴春莲一直隐隐以这群人的大姐大自居，感觉自己的尊严、地位受到了挑衅，她气得脑子发昏，片刻的空白后，只剩深深的愤怒与屈辱。
胸口剧烈起伏，爆喝一声，“苏荷！”
苏荷回过头，她猛地窜上前，扇了苏荷一巴掌。
“臭表子，老娘在道上混时，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死男人身下呢，敢跟老娘叫嚣，去死吧！”抓住苏荷头发，恶狠狠往墙上撞。
周围的人发出尖叫，有人试图上前劝架，有人在喊冯妈妈，有人在幸灾乐祸……乱成一团。
冯小美就是在这种时候走入展艺台的。
她原本想着出其不意地检验一下姑娘们的成果，然后与冯妈妈商定凤华阁重新开张的时间。
可结果，她看到一群女人在打架。
不，应该说，一群女人在打一个女人。
被打之人是苏荷！
冯小美眼神倏地变冷，“常欢、苏三，将她们分开！”
常欢神色时而恍惚时而清醒，脑子只接收冯小美的命令，而苏三是个男人，所以两人都没有怜香惜玉，抓住围着苏荷的女子，往旁边一扔。
姑娘们摔做一团发出一声声尖叫，待有人喊“老板来了”时，现场才逐渐静了下来。
而苏荷已被打得鼻青脸肿。
冯小美上前扶住她，冰冷的视线扫向四周，再落到被摔在地上还爬不起来的女子，眉眼间满是怒意，“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通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场，没有人敢动，就连戴春莲与于玉环两人，也都哼不敢哼了。
她们的老板虽说是名女子，却是个狠角色，流氓地痞都照样打得半死的，更何况她们这些卑贱货？
“不肯主动是吧？”冯小美面冷如霜，冲正快步而来的冯妈妈说道，“把这些人统统发卖了。”
“啊，不要啊，东家！”于玉环面露惊骇，膝行到冯小美跟前，抱住她的双脚，“东家，我们不是故意的，是最近太累了，才闹了脾气。东家，你不要赶我们走，求求你！”
哭得梨花带雨。
众女子也惊慌失措，纷纷跪下求饶。
“是戴春莲与于玉环在骂您，苏姐姐顶了回去，她俩就暴打苏姐姐了！东家，不关我们的事，求求您不要卖我们。”
于玉环一面哭一面拼命摇头，“我没有，我没有，都是戴玉莲做的！”
冯小美扶着苏荷，问她，“将方才打你之人指出来。”
苏荷迟疑了下，瞧见有几名女子眼里流露出的恨意，她把心一横，毫不犹豫将所有参与者都指了出来。
戴春莲、于玉环等，一共有五人。
“冯妈妈，你看，这五人我之前是不是给过她们机会？可过了这么长时间，丝毫没有悔改，所以，我是一定要发卖的。至于其他人，”冯小美面色发冷，“就罚三个月薪酬吧。”
戴春莲、于玉环这些人纯属是作死，冯妈妈也没想过要保她们，遂点点头，对她们说，“今晚你们不用练了，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准备走人吧！”
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卖掉她们，戴春莲一下子急了，“冯妈妈，当初是你让我们离开春日坊跟你的，这整个省城也都知道我们是凤华阁的人了，眼下你说不要我们就不要了，半点情面都不讲，连累我们堕了名声，也没有谁肯要我们了，这不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吗？”
“我呸！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白眼狼！”冯妈妈狠狠地啐了戴春莲一口，双手叉腰骂道，“那日我去春日坊找李妈妈，瞧见她下令让人将你和于玉环往死里打，如若不是我拦着，你早不知被扔在哪个角落里发臭发蛆了。要是我就夹紧尾巴做人，你可倒好，跟千金大小姐似的嚣张跋扈，惹得神憎鬼厌，还有脸在这儿疯狗似的胡乱咬人，真是蠢到没边儿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李妈妈这么恼火，是你俩撺掇那方员外休妻娶你俩过门！那方员外的老妻得知，找了娘家人到春日坊打闹了一场，令李妈妈丢尽了脸面！我是可怜你俩无处可去，这才一时心软让你俩来了凤华阁……”
冯妈妈骂人也是一把好手，嘴里霹雳吧啦的一顿臭骂，直把两名女子骂得脸色发白，垂着脑袋，老半日都不敢抬起头来。
冯小美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正要说话，苏三忽然上前，低声说，“夫人，爷给您写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