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笑容不变，“小老儿乃是陈府的管家，有个远房侄子在方才您进入的瓷器店里做事。他见您要定做的物件有些意思，特意派人通知小老儿前来寻你。”
陈府？
她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冯小美拧眉，脑子快速运转着，很快便想了起来。
不久前，苏简带她去首饰铺选了首饰，有名女子偏要与抢她，还以“陈家表小姐”的身份来压人来着。
“冒昧问一句老丈人，陈家家主可是陈若楠？”
老者笑吟吟地点点头，“不错，小老儿正是陈若楠家主家的。”
“那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家主打算建一个瓷器作坊，小老儿以为，您手上的这批东西，可以作为作坊的第一批试验品。”
新作坊开张，一般都还没有什么单子。这时如若无论别人定做什么，数量如何，他们都会接下来。毕竟，人员和设备都有，放着不用也是浪费。
这话听起来很合理。
“哦……”冯小美的尾音拖得老长，也跟着笑了。下一刻，却倏地敛了笑，面色一冷，“据我所知，陈家是茶商，去年又去京城开分店，如何有时间精力，再去鼓捣什么瓷器作坊？而且，”冯小美眉梢清冷，上下打量着老者，脸上似笑非笑，“做一套绸缎衣裳最要一百两银子，一个管家一年的工钱也不过这个数，会舍得将一年的辛苦钱做一件绸缎衣裳来穿？老爷子，你莫要骗我了，你找我究竟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老者笑容僵在了嘴角。
说什么此女单纯善良，气质高雅如兰，可眼前的小娘子清冷犀利，一眼就把他看穿了，分明就是一个精明的商家，一株刺人的野玫瑰！
臭小子，老头子上了你的当了！
老者简直想仰天咆哮，可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又明白眼前的小妇人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收起脸上的些许嬉皮之色，呵呵一笑，“小娘子，好生犀利，一眼就看穿了老夫的伪装。的确，老夫乃陈若楠之父。不过，家中打算再添一间瓷器作坊，却是事实。小娘子要是不信，可跟老夫回陈家查实，再签下合约。”
冯小美微微蹙眉，弄不明白这老者的真正意图。如果真如他所言，想要她手上的单子，那么派一个管事过来相谈即可，何须他亲自跑一趟？
更何况，哪个世家年纪大的老人生怕有个三长两短，全都小心翼翼护在宅子里头，哪里有让他独自出门的道理？
还是不相信？
老者眼皮子跳了跳，朝街角的某处狠狠地瞪上一眼，转了脸便笑成了狼外婆的模样，“想来，是老夫冒昧了。老夫听那侄子说，小娘子所绘制的样图精致无比，世间罕见，生怕与小娘子擦肩而过，老夫这才匆忙离家，只怕这会子老夫的家人已出来寻了。小娘子，你看……”
虽说这老人看起来慈眉善目，不像是恶人，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冯小美不敢冒然跟他走。只说，“不如这样吧，老丈人，不远处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天字第一号酒楼’，我请您过去吃顿饭，等您的家人寻来，再吩咐他们回去带合约书与您的私章，咱们在酒楼里把事情谈妥了直接签字，您看可以吗？”
只要把人坑过去给何志凯瞧一瞧，他定然有办法帮她验证这老人的身份。
一抹喜色从老者的眼里稍绽即逝，接着笑眯成一条缝，“小娘子这话真是深得老夫心啊！如此，咱们就走吧。老夫已很长一段时间没品尝到酒楼的新菜式了。”
冯小美也笑得十分真诚，“老丈人，您先请，待会儿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老者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好好好，小娘子真是有心人，我们陈家如能与你达成合作，那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这是自谦？还是自贬？
冯小美干笑道，“老爷子，瞧您说得，你们陈家是个大商贾，底下有十一家茶叶铺子和三家茶楼呢！与你们合作，是我高攀了才对。”
“陈家也没什么了不起，只要你愿意，陈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老人的笑容意味深长。
冯小美心中的怪异感越发强烈了，不过她没从老人身上察觉到有敌意，便想着静观其变。
一老一少笑容满面，好得仿若一对祖孙一般，边走边聊，慢吞吞地挪到了酒楼。因覃氏等人在左侧摆摊，冯小美不想费劲与他们解释老者的来历，便故意带着老者拐到了右边。
进了大门，陈掌柜迎了出来，“冯东……”
冯小美作个手势阻止他说下去，神色客套又疏离，“麻烦陈掌柜安排下‘天’号包厢。”
陈掌柜恭敬应下，“是。”
老者不由生疑，都说这陈掌柜也是个眼睛长在头顶的人物，为何会对这丫头如此尊敬？
而且，传说“天字第一号酒楼”的“天号”与“一号”是贵宾包厢，并不对外开放，只有一些知道这两个包厢的权贵人家，看中包厢的隐秘性，会提前七日预约使用。
可这陈掌柜二话不说就开给她了，难道她与何家有什么渊源不成？
可那臭小子没提啊，难不成，他自己也不知？
老者深深觉得自己被孙子给坑了，不免有些兴味阑珊。可转念一想，今日能敞开肚子大吃一顿美食，就什么都值了，顿时又弯起了嘴角。
陈掌柜亲自带领冯小美与老者上楼。
“天”号包厢不愧是贵宾包厢，里边装潢讲究精致，环境高雅脱俗，专门配有两名伶俐的伙计贴身伺候。
冯小美招呼老者坐下，便说道，“老爷子，我与这酒楼的东家有几分交情，他素来仰慕陈家威名，今日您难得来了这儿，我让他过来与您打打招呼吧？”管他什么目的，只要把何志凯找来，保管他现出原形。
老者想着自己单独与一女子坐在包厢里，确实不妥，便点头同意。
“老夫早些年与何家家主喝过酒，只是近年来身子不争气，只能困在家中坐井观天，望天兴叹。不过，何家大少爷，惊才绝艳，创办了这天字第一号酒楼，声名遐迩，老夫这井底之蛙也略有耳闻，时常心神往之。今日如若得以一见，倒是一大幸事！”
老者说了一通溢美之词，冯小美笑僵了嘴角，陈掌柜却回复说，何志凯已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