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锦阳早就想将被冯大奎颠倒了的事实真相说出,可一直没人给他机会。眼下可以说了,他按耐住激动的心情,言简意赅地说出了经过。
“冯大奎三兄弟抢了我爹伺弄好的沼泽田,我爹与他们争论了两句,结果被他们殴打在地。我与锦刚找到田里,他们将我俩也打了。后来我妹妹、妹夫也寻来,第一时间让锦铭通知了里正来处理此事……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打冯大奎三兄弟,还请里正为我们做主。”
里正深深皱起了眉头。冯大父子身上伤痕累累,冯大奎三兄弟反而没外伤,这一点他也不好再偏帮。想了想,也只能从田地的争夺上下手。
“尔等既然是后面才来,为何能确定是冯大奎三兄弟占了田地,而不是冯大雀占鸠巢?”
“这……”冯锦阳一下子难住了。
冯小美接口道,“这很简单。田是我爹伺弄的,哪个位置的淤泥深一些,哪个位置浅,他肯定知道,让我爹说出来,然后再找人去查验就可以了。”
里正对冯小美的缜密思维心惊,正要说话,一旁的冯锦铭却期期艾艾地插嘴了,“还、还有一点,就、是是我爹插上的树枝被他们拔了扔在田边,他们的专属木棍插了一半;如若是我爹占了田,被扔的只会是木棍……”
少年低着头,局促地站着,脸色涨得通红,似乎下一刻就要紧张得晕厥过去,可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一番话,对他来说,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
冯小美眼眶湿润,毫不犹豫地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三哥,你太棒了,不愧是咱冯家的好儿郎!”
在这儿之前,她还觉得她这个三哥废材无用来着,不曾想,他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还勇敢地迈出了一步。
冯锦铭的脸红得滴血似的,左手死死攥着右手,头垂到胸口处,穿着草鞋的双脚紧紧地扣着地面,哼哧了半日,才憋出一句,“小美,我知错了。”
什么知错了?
冯小美一头雾水,不过眼下不是询问的时候,这一场闹剧,该结束了。
她徐徐看向里正,“里正叔,事情经过如此清晰明了,该判决了吧?”
“判决”二字的使用权给里正,令她觉得讽刺,可在这些闭塞的小山村,里正便是最大的“官”,受到村民的尊崇,她再不屑,也不能捋他的毛。
里正一脸阴鸷,“你还不让人住手?”
冯小美“哦”了一声,却不慌不忙走到被揍得趴在地上的冯大奎,缓缓询问,“大奎叔,方才我两个哥哥的话你听清楚了,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苏四这回跟方才相反,只挑这几人裸露在外头的地方打。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对冯大奎打的最多。此时的冯大奎四肢肿胀,面部也肿的跟猪头似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抵御那撕心裂肺之痛,根本没有精神去听冯家兄弟说什么。
不过,此刻为了摆脱这种锥心之痛,哪怕说他杀人放火,他也认了!
“没有任何不妥,情况属实!”
“赔给我爹大哥二哥,三十两的医药费,二十两的精神损失费,一共五十两,你可同意?”
冯大奎有气无力,“我没意见。”
“那二奎、三奎叔?”
冯大奎快要哭了,声音都发颤,“他们也没意见。”
冯小美将目光移向冯二奎两人,他们也忙不迭的点头如捣米,顿时满意的笑了。“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大奎叔回去把钱取来吧。”
苏四便对冯大奎停了手,冯大奎被打得脑袋有点发木,半天没动弹。
冯二奎两人哭丧着脸哀嚎,“大哥,你快点,我们撑不住了。”
冯大奎浑身一个激灵,连滚带爬的从空地的中央逃出来,像一条被别人痛打了的落水狗,一瘸一拐的夹着尾巴拼了命的往外逃。
王伯冲他的背影嚎了一嗓子,“时间就是生命,晚了可真出人命啦!”
冯大奎的身影一个踉跄,稳住后更加没命的往前跑。
众人瞧他狼狈的样子,都笑出了声。
真是没想到,村中出了名的恶霸也会有今日!
里正被冯小美从头到尾架空了,他如同虚设,一张老脸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盯着冯小美的双眼满是阴毒。
冯小美却连个眼神都吝于给他。反正不得罪也得罪了,即便她再客气,也改变不了他憎恨自己的心理。
她吩咐冯锦阳一起留下等着拿冯大奎赔偿的钱,另外四个哥哥把冯大背回去,让王伯医治。
围观的村民则一阵唏嘘,心情都有点复杂。
没想到冯大奎三兄弟偷鸡不成蚀把米,多亏了冯小美的机智化解,要不然冯大一家可就惨了!
又想到冯大那憨厚懦弱的性格,竟然能生出这样一个心思如此玲珑的女儿,如若当初没有被卖去当丫鬟,名声没有被毁,指不定能嫁一户更好的人家……
有的人留下来继续看戏,有的想着了解了事件经过,再留下来也没意思,便纷纷散去了。
冯大奎生怕苏四把自己的两个兄弟给打死了,没一会儿就把钱送了来。
冯小美让冯锦阳接了这笔钱,然后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在祸害别人之前,最好想一想后果能不能够承受,如若不能,便死了那份心!要不然非但自己受罪,连带着家人也跟着遭殃!”
她话一说完,就扬长而去。
别人可能听不太明白,可是冯大奎却是懂的。
冯小美这是威胁他,如若他再祸害别人,或者对冯大一家人下手,她不介意也对他的家人下手!
冯大奎死死的握住拳头,恨不得冲上去将冯小美碎尸万段。
一向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有被别人压着打,还把积蓄全都赔进去时候?
他三兄弟今日受尽了耻辱,名声也臭了,这一切都是拜这个臭娘们所赐!不把她弄死,难解他心头之恨!
他牙关紧咬,浑身发抖,完全克制不住了!
“大奎。”里正深深的看着他,里面含着警告和担忧。
冯大奎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愤怒压下,叫来两个村人,把自己两个兄弟给抬走。
听着两个兄弟的痛苦**,他的一颗心犹如在油锅里炸,他一拳打在树干上,树叶纷纷扬扬落下。
在漫天的树叶当中,他的恨意翻滚。
冯小美,你这个贝戋人,就不信你能护着冯大一家一辈子,你带给我的耻辱和伤害,我会让你的娘家人百倍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