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怒不可赦地吼了一句，“都给我住口！”
因运足了气，这句话如天雷滚滚而过，倒是收到很好的效果。
可他因用力过猛，导致满面通红，咳嗽了几声，因这声大吼而积攒的些许霸气，便荡然无存。
现场只静了一霎，又恢复了热闹。
冯小美冷眼看着这些人。
他们那毫不掩饰的嫌弃、鄙夷的目光，令她的皮肤火辣辣的疼。不过，也仅此而已。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外人，如何对她都无所谓，也从未奢望，能够从他们那儿得到帮助与关爱，所以，她不会心痛、难受。
不过，也不能容忍他们落井下石，欺负到她家门口来。
她将那些辱骂得特别厉害的人一一记下来，目光落在六婶儿、崔翠、王伯等人身上，眼里的冰冷消散了些许。
她有这些朋友，也知足了。
“你们要是说够了，便轮到我来说两句了。”她缓缓说道，声音同样冰冷，“这第一件，我先说供品之事。”
忽然一个声音插入，“你打落供品你还有理了？”
苏简和冯小美倏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两夫妻的眼眸同样的冷漠无情，仿佛能把空气都冻结。
好可怕！
那人缩回人群中，不敢吭声了。
冯小美冷声道，“谁告诉你们，我打落的是供品？”
人群里又有个小小的声音嘀咕，“方才陈氏与王桂花不说了吗？”
“她们说了你就信？”冯小美冷嗤，“即便你们故意针对我，也该问问当日在场之人，再下定论吧？”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下意识地看向陈氏与王桂花。
冯小美冰冷的目光也落在她们身上。
“我今日再在这里澄清一次，他日如若再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我可不再客气。”冯小美手指着那两人说，“她们当众辱骂我在先，我用扁担打烂她们带去拜祭的东西，很公平。而且，东西并未摆上桌，便算不得供品。里正叔，当时很多人在场，你大可找几个人来问问。”
简单一句话，便将前因后果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了，方才一些唾骂她之人，神色都有些讪讪然。陈氏与王桂花见情形不太妙，下意识地往人群里钻去。
苏简并不知冯小美还受了这等委屈，心里抽痛不已，恨不得把那两人给杀了。半眯的眸光冷锐如刀，嘴上却缓缓说道，“里正叔，有人在祠堂说些脏言污语，污了祖先之耳，您如若不做些什么补偿，只怕祖先会怪罪吧？”
这么多年来，还真没人去祠堂放肆！
里正神色一凛，脸上多了几分愠怒，“陈氏、王氏，你们俩当日都做了些什么，还不快点招来？”
两人神色慌张，拼命往人群里躲，陈氏支支吾吾地道，“不、不过说了几句闲话而已，哪有什么……”
然而，乡下人对神明最是敬畏，一听得罪了神明，个个都变了脸色，哪里还会包庇她们？
众人像远离瘟疫一般，迫不及待地躲避了开去，将她俩孤立了起来。
然后，便有一身形矮小的妇人出来，将当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这妇人也是个妙人，不但将陈氏与王桂花的声音语气学了个十足十，就连当时周边那些附和之人的话，也都捏着嗓子学了出来。
里正听了怒发冲冠！
“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儿，你们也敢在祖先面前乱嚼舌根，当真嫌命长！”他气得背着双手走来走去，好一会儿才停下脚步，“罢了，先处理完苏简家的事，再与你们算账！现在给我滚回去，与你们的爹娘合计合计，看如何补偿，才能平息祖先的怒火吧！”
陈氏和王桂花两人弄脏了供品，回去被婆婆好一顿骂，连年夜饭都没吃上。眼下听说还要赔偿，吓得脸都白了。
陈氏尤为惊怒不安，“里正，冯小美弄脏了供品，凭什么不处罚她，反而罚我们！我们不服！”
“哼，你还敢提这茬！冯氏是什么为人，祖先会不清楚吗？如若她真是那样的人，用不着你们在那儿胡说八道，祖先自会惩罚她。可如若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当着祖宗的面，给她泼脏水，你说祖宗能不生气吗？他们又没瞎，凭什么让你败坏自家后人的名声？要是连累了青竹青山两姐弟的前程，你们更是千古罪人！”
里正最恨乱嚼舌根的长嘴妇，这一番严厉的言辞，不但吓得陈氏两人魂不守舍，就连别的乡亲也都愣住了。
是啊，得罪了祖先，可吃不了兜着走！最怕的还是殃及池鱼！
“里正，得罪了祖先可不是好玩的，要不然将这两人浸猪笼算了！”
“是啊，那些事情都是空穴来风，竟然敢拿到祠堂去说，真是不怕死！”
“里正，当时还有很多人一起跟着附和的，你也一起处罚他们，要不然祖先还会怪罪到我们头上的！”
众人惶恐之下，将那日跟着搭腔嘲笑了冯小美之人也都供了出来。里正气得头顶快冒烟了，却怒极反笑，“好好好，你们真是出息了，一帮人当着祖宗的面欺负一名女子，真当我苏长顺是死了的！”
用烟杆指着那些人，“你们几个现在给我滚回去，与你们的老子娘商量如何解决此事，不然石窝村可再也容不下尔等！”
那些人灰溜溜走了，苏老太脑子有些发懵，还未转过弯来。不是都在声讨冯小美吗？不是要绑她沉塘吗？怎么好端端的就变成陈氏和王桂花要被处罚？
怎么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便有些害怕起来，“等等，长顺啊，你是不是该先把我这边的事情捋一捋？”
里正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苏老太，在我面前最好把你那些个小心思收一收。这苏简家的什么品行，大家也都有些了解了，你不犯她，她绝对不会找你麻烦。识相的，你就把整件事情完整地说出来，要不然，哼！休怪我不讲情面！”里正言语间的警告之意已是很明显，可苏老太却像是没听出来，急声道，“长顺，你怎么能这么说？吴氏现在就在床上躺着呢，您要是不信，大可找个人上我家验验！”
里正微微蹙眉，将目光投向了冯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