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替梅娘换好了为了小主人过生新裁的衣服, 又给她重新用刨花水抿了遍头发,再三确认夫人今天的装扮万无失后,急忙提溜着裙子, 向外头走去。
“去吧,真女大不中留!”
梅娘笑着,开首饰盒, 翻找几只簪子来,对着镜子支支地比划起来。
刚才有仆人偷偷进来告诉多多姑娘, 杨大哥说要见自己。
这话刚好夫人听到了,还趣她, 说今天不但阿直的“好子”, 恐怕也她的“好子”。
杨管事着急,应该来向她来告白意的吧。
要她和杨管事真的成其好事, 他们汪家和万掌柜的酒楼, 不就“喜上加喜”了?
她要为她好好地准备份嫁妆,将她风风光光地嫁去。
多多说的脸颊绯红,捂着火辣辣的脸蛋, 都不好意思了。
路上的丫头们也揶揄个不停, 纷纷她道喜。多多笑个不停, 脚下走路带风。
她今天也穿了汉族少女的裙子, 腰间扎着红色的绦带, 灵动又娇俏。
多多疾步来到走廊的尽头, 却又不敢马上去。她停下脚步,拢了拢衣摆, 这才深吸气,往外头走去。
迎接她的,不深款款的杨大哥, 而群纠缠斗的男人。
“你们这做什?放开我杨大哥!”
见到杨休羡在与人对峙,多多不假思索地将手放到腰间,想要取下皮鞭。却赫然发现,因为换了裙子,鞭子压根就没带来。
不过她立即摆起架势,与杨休羡起对着其中人围攻起来。
“死丫头,你怎帮他们!”
叛贼突然跳入战团的多多的猝不及防。
“他才坏人!”
“放屁!你什东西,敢这说我杨大哥。看招!”
虽然这个人穿着瑶人的衣服,看起来也有点眼熟,不过此刻在多多姑娘的里,没有谁比杨休羡更加重要了。
她咄咄逼人,拳如风,毫不留。
这边,万达和梅千张也缠斗了起来。
这两人的腿脚功夫,虽然个半斤,个八两,都下三路的“王八拳”。
不过到底还梅千张的临场验多了些,他脚下滑,绕开万达的桎梏,泥鳅似得就往后院跑去。
万达手抓空,恨得捏紧拳头,也跟了进去。
梅千张昨天晚上说,有三个人易容进了汪家。现在只现了两个,还有个应该在后面,绝对不能让梅千张闯到后头,走漏消息。
此时,盘光巧从书房走了来,迎面就看到个瑶人小伙子往里头闯。他刚想要大声斥责谁没有规矩,就看到后面紧跟着跑过来的万掌柜。
万掌柜不在前头吃席,跑到这里来做什?
“啊啊啊啊!”
梅千张刚开嘴,就听到外头传来阵尖叫声。
万达和梅千张起回头,看到几百着战衣的兵士哗啦啦地从前门闯了进来。
各个手持凌冽钢刀,如猛虎下山,直扑向前院的众人。
给他们指路的,跑的气喘吁吁的邱子晋。
在前院吃席的都汪家的亲戚和合作多年要好的生意伙伴,刚才吃得酒酣耳热,在划拳行酒令,突然见到官兵现,男女老少无不吓得乱做团。
时间杯盘碗盏跌落在地,现场地狼藉。
“我等乃浔州卫所将士,今奉命来此追捕大藤峡叛贼。尔等不准抵抗,全部原地蹲下,等待查验份。否则律视为叛贼党,就地格杀!”
千户大人马当先,冲在最前头。
恰巧有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站在他侧,见到他们如此骇人,忍不住尖叫起来,转想逃。
千户见他刚说的话就有人违抗,头大怒。于手起刀落,冲着小伙的后背直直地砍了下去。
顿时,鲜血从他的后背飙了来,尖叫声戛然而止,小伙子缓缓倒下。
直到扑到在地上的刻,他的双眼依然张得大大的,难置信发生在眼前的切。
“我说过,全部蹲下待查,否则这个人就你们的下场!”
千户举着沾满了红色鲜血的钢刀大声喝道。
这位军爷久战场,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震慑人。否则即斗升小民聚众呼啸起来,也会形成大乱。
他们卫所共不到八百人,半上的人分到城外和王员外家去截杀追击群下山运粮的叛军,和想要逃的王员外的家人,来到这里的士兵不过两三百。
这些人若真的抵抗起来,会造成极大的混乱。
这个小伙子虽然死的可怜,不过看到他的下场,之后应该没有人会再试图做无谓的反抗了。
“官兵?为什会有官兵?”
多多连手攻击都要忘记了。
“你傻了?当然就他们引来的!”
蓝叁气的都要吐血了。
这边杨休羡把贼人的步步后退,他伸右腿,朝蓝叁的侧膝盖用力踢了上去。
蓝叁哀叫声趴在地上,杨休羡把胳臂绕道后背上拧,“咔嚓”声,直接把他的肩关节给卸了下来。
“胡说!不会的!杨大哥为什会引官兵进来。”
多多难置信地后退两步。
“因为他们锦衣卫!”
梅千张终于叫声来。
“快!多多姑娘,进去带着夫人和阿直逃啊!前门边都小邱带进来的官兵,快从后门逃走。”
“锦衣卫?!”
听到梅千张所言,盘光难置信地看向万达。
后者他凌厉的目光看得不忍,虚地微微侧过脑袋,不敢与他对视。
他然不适合做卧底这种高难度职业!
万达不停暗骂自己。
难怪了,难怪这个小小的酒店如此人才济济。
盘光这才恍然大悟。
杨管事也好,丘账房也好,高护院也好,随放到哪里,都独当面的人才。这些惊才绝艳的人物却挤在小小浔州城的个酒楼里,原来他们来调查反贼的!
盘光想到这几个月来,自己如何对他们推置腹,视知己,就感觉怒火上涌,不可遏制。
不……在个小港里,最初他接近了他们,求这个所谓“万掌柜”给小主人做糕点,才惹来了这场祸事。
他才罪魁祸首,他引狼入室,害了当家的!
盘光又愤怒,又懊悔,最后他几乎恼羞成怒地怒视着万达。
他恨不得生啖其肉,将他碎尸万段。
“多多,快!去后院通知当家的和夫人,我在这里拦着他们。”
盘光跳到万达面前,冲着他的胸猛劈掌,竟下死手的气势。
千钧发之际,万达蹲下子,无赖地来了招“懒驴滚”,这才侥幸逃过这雷霆万钧的掌。
多多此刻只觉得自己热锅上的蚂蚁,脑子就团烧糊的浆糊,她完全不明白,怎杨大哥就锦衣卫了。
今天不阿直的生?
杨大哥不为了向她表白才让仆人唤她来的?
外面的群官兵又怎回事?
“去呀,丫头!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盘光冲着她大叫道。
当家的失算了,他没有办法带着夫人和小主人离开了。
盘光用愤恨的眼神望向万达。
这个人,居然完全辜负了大当家的片信任,把他们逼到了如此境界,绝对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他盘光就算今死在这里,也要拉这个狡猾的“万掌柜”陪葬!
万达趴在地上,迎面对着盘光从上往下劈来的角,而他后整块墙壁,此刻根本无处可逃。
“大人!”
杨休羡和高会扔下在缠斗的贼人,要扑过来救他,万达只觉得眼前道黑影闪过……
“噗……”
梅千张朝天翻了个白眼,分明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他满脸青红,咸甜味道鲜血从喉管猛然喷,全部都洒在了盘光的裤子上。
“梅千张!”
万达大叫着,搂住他轰然倒下的肩膀。
“小千兄弟!你怎……?”
盘光完全混乱了,按理说这个小千兄弟跟万掌柜杨管事应该伙儿的,偏偏他跑来报信。
但现在他要对万掌柜这个背叛了他和当家的叛徒下手,怎小千又冲来护着他了?
“梅千张,你到底什意思?你到底忠奸?!”
哪怕隔着个人,刚才脚的余威落在万达的上,都让他疼的差点叫声,更别提骨头都踢断了的梅千张了。
万达简直难想象,他现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抱歉,万大人……我可能终究做不了个‘好人’。”
鲜血不断地从梅千张的嘴角流,他脸色清灰,对着万达勉强地扯个比哭都要难看的笑容。
“常言道‘忠孝不能两全’,然点都没有错……早知道如此,我宁可此生都不能见过她,也没有遇见过你们……”
他承认,他自私,懦弱,无法顾全大局,个天生的“贼骨头”。
但,对不起,我其实真的想做个好人……
梅千张笑着吐了血,脑袋逐渐下垂,最后悄无声息地倒在了万达的怀里。
“梅千张!梅千张!”
万达只感觉怀中之人陡然变重,不论他如何呼唤摇晃,梅千张都没有半点反应。他从未面对过如此生死交加的幕,到后来竟连呼喊都呼喊不来了。
多多难置信地看着眼前陡然的变故,她扶着走廊的栏杆,终于如梦初醒般,用恨毒了的眼神,疯狂地瞪着杨休羡。
他骗她!
他为了查案而故意接近她的!
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在骗自己。
如自己的手里有把刀,多多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个所谓的“杨大哥”千刀万剐。
但现在不行,她有更加要紧的事要去做。
多多弯下腰,把将拖在地上碍事的裙子下摆撕下,然后迈开大步往内院奔去。
这边杨休羡跃起,用胳膊肘对着准备继续对万达下手的盘光,势大力猛地撞了过去。
盘光时不察,他击倒在地。
这时候,群手持着各种武器的武师们从偏院方向冲了来,与官兵们对峙了起来。
他们都汪家商队的镖师和护院,平里负责汪家宅子外部的守护工作。
“兄弟们,保护当家的!千万不能让他们往后面去!”
带队的不旁人,盘光的弟弟盘兴。
他刚才在后院招待这些弟兄们喝酒吃肉,听到前头不对劲,立即带人冲了来,加入了与官兵的厮杀之中。
而蓝叁带来的群扮做亲戚的土人们,见到大事不妙,也纷纷掏武器,想要上来营救两个首领。
“各位兄弟,为朝廷立功的机会来了!冲啊!”
这边,千户大人见真的没人反抗,只蹲下了片老弱妇孺,还觉得没有机会立军功,今次白来了。
如今看到了这两群举着武器的男人,兴奋的眼睛都发光了!
大明军队,可按照人首来算功劳的。
甭管这些人究竟干嘛的,到时候全都按照“反贼”往上报啊!这功劳可比真的上战场容易挣的多了。
两边人马举着兵器互相砍杀了起来,整个前院杀的昏天黑地,血肉横飞。
来吃酒席的无辜男人、女人、孩子们吓得尖叫着四处逃窜,不小就遭了池鱼之殃,砍到在地,时间宛如人间地狱。
当汪敢到前头的时候,看到的式这血光冲天,满目的杀与杀。整个院子,都断了的残肢和受了刀伤的人。
“盘光!盘兴!”
汪大当家目呲尽裂地看着五花大绑,跪在走廊尽头的两兄弟。
“大哥!我们骗了!”
“什?”
还不但汪反应过来,把明晃晃的大刀从侧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得罪了,汪大当家的。”
看着汪不可思议的眼光,杨休羡冷静地说道,“在下乃锦衣卫北镇抚司杨休羡。锦衣卫奉旨办案,之前多有隐瞒,还望海涵。”
听到他的真实份,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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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不好了!”
多多姑娘路狂奔,先去了距离前院比较近的书房。在看到里面空无人后,又转往夫人和小主人所住的后院跑去。
“夫人!阿直!快逃啊!快逃!”
她边跑着,边泣不成声地大声叫嚷着。
“夫人呢?阿直呢!”
她看到有好几个丫头也从后头跑了来,想要逃到后门儿,急忙拦住了其中了个问道。
“我,我不知道……多多姑娘,你放过我吧。”
丫头说着,用力地推了多多把。
串珍珠链子从丫头的包袱中掉落在地上,滚到多多脚边。
汪夫人的首饰衣服这多年来都多多亲自理的,她如何认不来,这串珍珠链子分明夫人最喜爱的首饰之。
多多立即蹲了下去,将链子拾了起来。
丫头疼地看着链子,跺了跺脚,跟着前面几个丫头的步伐,往后门方向冲。
多多抬头定睛看,见她们人人手中都有个包袱。些“包袱”可都夫人的衣服啊!
她们居然偷了夫人的衣服首饰,这会子要抛下主人们自己逃命去了。
“呸!狗贼!”
多多将链子紧紧地攥在掌,鄙夷地对着她们的背影吐了唾沫。
“想去哪儿啊?”
就在此时,后院中响起了个雌雄莫辩的声音。
光头的公公带着群东厂的番子走了进来,将惊恐的丫头们全部拦截下来。
“个都别放过,通通拘起来。你们听着,反抗只有死路条。活着只可能发卖。杂家劝你们好自为之。”
众番子上前,对着丫头们呼喝不已。这些太监们可不会怜香惜玉的种男人。
丫头们啜泣着放弃了抵抗,蹲成个圈儿。
“你这丫头,想跑去哪儿?”
光头公公转头,见这个黑皮丫头还想逃跑,伸手要来捉她。
多多仗着自己形灵活,贴着公公的擒拿手辗转腾挪,居然没有他沾到手。
“可恶!”
眼看这丫头脚下蹬,想要跳到花园假山的石头上。
恼羞成怒的光头公公干脆利落地从边个番子的腰间抽尖刀,对着她的后背斜着刺了下去。
“哗啦……”
珍珠链子重重地摔落在地,断了线的珠子颗颗分开。“嗒嗒嗒”地弹跳着,滚落了地。
就像多多姑娘眼角坠落的泪珠儿。
“走啊……夫人,阿直……走……”
她瞪大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空空如也,什都不剩下的手掌,吐了最后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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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怎了,我们这要去哪里?”
汪直梅娘抱在怀里,匆匆地往后头柴房所在的大杂院的方向去。
他搂着梅娘的肩膀,不解地睁着又圆又亮的眼睛。
“阿娘,为什去后门?我要去前头。素素和还在等着我呢,我们说好的。”
说着,他踢了踢腿,想要从梅娘上挣扎下来。
梅娘脚步仓促,差点地上凸起的石子给绊了下,她踉踉跄跄地站稳,咬着牙,坚定地快步走着。
她刚才要抱起坐在床上玩耍的汪直,去前头和各位亲戚们见面,突然听到外头阵骚乱声。
想要唤多多去外头探探到底发生了什,却想起刚才她就去见个杨管事了,还没回来呢。
梅娘还在纳罕,怎闹成样盘光兄弟还不去管管。
她走房门,就见到个丫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了后院,边跑边喊:“杀起来了!官兵杀进来了!死了好多人!”
不等梅娘问个清楚,后面又跑来个丫头,哭着喊着说大当家和盘家兄弟都官兵捉拿住了,官兵们把护院们都杀得差不多了,这要准备往后头杀了。
安静的后院顿时像水滴溅入了油锅,女眷们吵嚷着像无头苍蝇样到处乱窜。
梅娘吓得急忙转回到房里,刚要锁门,就听到阵踢门声。
几个平服侍她的丫头们冲了进来,抄家似得翻箱倒柜地将她的珠宝盒,放银子和铜钱和匣子都翻找了来。然后开衣柜,拎她的衣服,包上珠宝就要往外头跑。
她勃然大怒,上前阻止,却几个丫头怒气汹汹地推到在地。
“夫人,这时候就别端主母的架子了。大当家犯得事儿太大了,把京城里的锦衣卫都招来了。这回大难临头,大家各自散了吧。”
说着,哗啦啦地跟退潮样退了去。
坐在床上的汪直放下玩具,从床沿上溜了下来,走到跌坐在地上的梅娘边。
“怎了?姐姐们为什要拿阿娘的东西去?”
梅娘的双美目里满惊恐,她转过下来,紧紧地搂住汪直小小的肩膀。然后下定了决似得,将他把抱了起来,往柴房方向跑去。
大当家事了,锦衣卫带着官兵杀进来了!
前几天晚上,汪和自己共枕的时候也曾忧忡忡地提过。
说他们和“山上”群人牵扯的太深,他现在非常后悔自己为了做买卖方,和他们沆瀣气。
如今眼看朝廷剿匪平叛来势汹汹,怕真的杀了过来,他们汪家也要受牵连。
尤其这次候大当家亲自下山押送粮草,这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往年每次运粮,都只有蓝家兄弟二人而已。怕这次的战火比起往将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时候还捏着汪的胡子,笑他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从前朝廷也不年年平叛,何时连累到他们家来?
如今想来,竟她太过天真了。
梅娘抱着孩子走进柴房,作为最贴近后门的地方,这里当然已早早人去楼空。
几只原本准备好要做成菜的大母鸡和鸭子悠闲地在空地上来来回回地走着,庆幸它们今天逃过劫。
“阿直,你听着。我们现在要玩躲猫猫,和你的素素起玩。”
梅娘将阿直抱进角落里,让他坐下,然后用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真的?素素陪我玩?”
汪直开地拍了拍手,“我还从来没有和素素玩过躲猫猫呢。”
“,还有小千哥哥,你还记得他?他也要起玩。”
看到汪直忙不迭地点头,梅娘欣慰地笑了笑。
“你坐在这里,数到千。如数到千,素素和小千都没有找到你的话,就说明你赢了。所你要藏好哦,不管别人怎叫你,你都不可来。”
“嗯,我会玩躲猫猫,我不会人发现的。”
躲猫猫可阿直的强项呢!
小汪直双眼发光。
“你要用汉话来数,用汉话数到千,知道?”
梅娘想了下说道。
“啊……可我的汉话只学到数百呢。”
汪直为难地皱起小眉头。
就这到百,还多多姑娘刚教他不久的,还不很熟练呢。
“你就数十个‘到百’。定要数满哦,数不到也算输了。”
梅娘摸了摸他的脑袋,“听懂了?”
“数十个‘到百’。懂了。”
小汪直虽然满肚子疑问,不过还乖乖点头。
“最重要的,只有素素和小千哥哥叫你,你才能去,好?”
梅娘纤细的手指拂过汪直俊俏可爱的眉眼,眼眶之中,泫然欲泣的泪水和无限的深。
最后眼,这她最后眼看到这个孩子了。
对不起,娘个懦弱的女子,不能陪阿直走下去了。
“我懂,我懂得。要别人比素素更早找到阿直,素素就输给他了。”
汪直天真地说道,“我不会让别人比素素更早找到我的。唔……我定会赢的。”
梅娘忍着泪珠,用力地将汪直抱进怀里,紧紧地搂着他。
对不起,娘要走了。
娘先去步,在“边”等着你爹。
将柴火和树枝搬到墙角,层层地密密匝匝地把汪直围住,梅娘对着蹲坐在里头的汪直比了个“嘘”的手势说道,“娘也要去躲起来了。娘躲到外头去哦。”
“嗯!”
汪直点点头,然后警觉地捂住嘴巴。
游戏开始了,谁都不能声哦。
梅娘关上柴门,转来到了院子中。
院子的墙壁角楼里,竖着把杂役平里劈柴用的柴刀。
梅娘缓缓地走了过去,听着由远及近的杀声,将柴刀拿在手上,缓缓地举了起来。
她曾也好人家的女儿,祖籍并不在广西,而在北方。
因为叔父犯事,全家流放到了这个偏远之地。
娘和她的姐姐,在由北向南的路上就病死了。而她则卖入了行院,成为了个官-妓。
她本不姓梅,只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流落到了样的地方,就像梅花落入了泥沼之中。
她梅花自况,哀叹自己不幸的世,将自己的花取为“梅娘”。
在行院的几年里,她凭借天生的美貌,手书画的技艺,在桂林府的章台柳巷中博了声。但内,却无时不刻不盼望着有个男人可现,可将她带离这个污秽不堪的世界。
汪就这样现了。
像天神样,带给她光明和希望。
他怜她,宠她,爱她,怕她疼,怕她冷,怕她受惊,怕她见到任何黑暗和疾苦,将她当做掬在掌的月光。
哪怕个时候,在所有捧她场的客人里,汪都算不上最富贵的个,她都愿意跟她走。
作为桂林府最大行院的头牌,她在短短的两三年中积累下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在将自己赎之后,剩余的都给了汪,给他当做扩大生意的本钱。
也因为如此,汪除了爱她,也敬她。
她不不知道汪做的些生意,和生意之后的勾当。
汪从来都没有想要对她有所隐瞒。
但她介女流,夫为天,她从未想过去阻止。
甚至可说,她十分享受着样烈火烹油的富贵荣华。
做“汪夫人”的感觉太好了,人高高仰视,前呼后拥的感觉,让她彻底忘记了倚门卖笑的痛苦。
如这个梦,她辈子都不想醒来。
的,她就这样个无药可救的虚荣的女人。
毕竟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抛下。
梅娘苦笑。
终于,报应来了,朝廷查到了丈夫犯下的事。不管贩卖私盐,勾结叛军,还威胁官员,都抄家灭族的重罪。
些丫头们跑什呢?她们哪里跑得过些当兵的?
抄家这种事,她可比她们有验多了。
梅娘冷笑。
些珠宝首饰,根本带不走。
最后不充公,就宜了来抄家的些大头兵。
然后,不论男女都要下狱。
浔州城的监牢,应该比北方的要更加阴冷潮湿吧。
毕竟现在已南风天了。莫说监牢,大的汪家这几天房内房外,也可着太阳晒东西。
下狱之后,可能会等很久。
每天蹲在牢里,吃着馊水样的食物,晚上还要防备,不能老鼠啃破脚指头。
她的姨母就这样死掉的,牢头们怕她把病感染别人,在姨母还没有来得及咽气的时候,就将她拖去,把火烧了。
最后朝廷下令,男人们杀头的杀头,坐牢的坐牢,充军的充军。剩下女人和孩子们,虽然不用死,不过可能比死更惨就了。
她已尝过这样的苦楚,此生绝对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梅娘走到井边,对着水中的倒影,抿了抿因为跑动而散乱的发丝,将柴刀抵在了下巴处。
红色的鲜血溅落到了井中,梅娘缓缓倒下的时候,还看着天空。
对不起,阿直。
对不起,小千。
我就这样个无能软弱的女人,不配做你们任何个人的娘亲。
当家的,我们天上见。
她闭上双眼,笑着咽下了最后气。
当万达和杨休羡带人赶到后门杂院的时候,看到的就井台边半卧着的,位仰面朝天,面容安详的贵妇人。
若不脖颈下面的道触目惊的伤,还为她只睡过了而已。
“她,她就我们夫人,梅娘。”
个之前抢了� �夫人珍珠项链的丫头士兵拉了过来,对着尸体指认道。
万达等人低头,看着梅娘虽然死去,却依然美艳的容貌。
顿时明白了为什梅千张突然反水的原因了。
这眼角眉梢,这微微勾起的嘴角,简直像个模子里刻来的样。
“孽债……”
万达不忍地撇过头去,叹息道。
他解开外衣,想要披在这个可怜的妇人上,却站在旁的覃昌公公按下了胳膊。
“嘘……大人,您听。”
覃昌从小在宫内长大,对于些细微之处,尤其上。
他指了指紧闭的柴门,低声对万达说道。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唔,这第几个百了?”
黑暗的柴火堆里,小汪直掰着手指,边啜泣着边数到。
“阿娘,我不想玩了,我好怕,这里好黑……唔……阿直饿了。”
小孩哭的小脸通红,不住地嗝儿。
“素素,你在哪里?阿直承认输了,你快点来找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