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兵
议事堂内, 干武将按资排座,誊写着《方略》的折子,在众手中逐往下递去。
众将士看之后, 纷纷表达意见,不是复述邱浚的论点,是说些同小异的观点。
总而言之, “围而不攻”的致方针,受到了众的致首肯。
没有想到, 统领韩雍,居然会在此时旗帜鲜明地反对这个连陛下和阁们都赞许的方针。
“谓‘两广合围’, 说的轻巧。难道在座都忘记, 如今叛贼不止在两广地区了。湖南、江西,绵延数千里的山上都有叛军。若是‘合围’, 难道湖南和江西不需要‘合围’了么?若是这样, 不是在两广为祸的贼子分散到周围各省而已,这算得了什么‘合围’?”
韩雍虽然自是进士翰林出身,骂起同为翰林的邱浚来却是半点都不饶。
他站了起来, 指着堂之上高高悬挂的《明西南州府舆图》, 厉声骂道, “这邱翰林念得了, 被字迷了眼, 怕是看不懂地形图了。诸位将领都是年将了, 怎么能只看文章的表面功夫呢?”
“从这儿,到这儿……”
他指了指两广之间的距离, 又点了点中间藤峡在的位置,声说道,“绵延数千里, 且都是山区。我军若是真的路围剿,随着贼入山。莫说什么三五年,两广的天气,加上山林中的瘴气和热毒,只消个夏季,和之前的几次失败的围剿样,将半数以上的力量都消耗殆尽。”
众将士闻言,皆是无语。
“我不说别的。这合围需要少马?少军粮?少补给?这邱翰林算出来了?”
韩雍双手摊,冷笑道。
“现下已经四月,距离陛下正月里正式确定对广西用兵的决议以来,已经了整整三个月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凑足粮草呢!”
若不是因为粮草迟迟未决,军数未满。他们早从南京开拔往西去了。何至于都到了春末,还滞留在南京,整军不发。
夏天是西南最难熬的季节,雨,潮湿,毒热。他们这群兵士,分都是北,最害怕的是西南的夏季。
此言出,负责督办军饷和粮草的几位士官都低下了脑袋,默不吭声。
这不能全怪他们,要是新上任的户右侍郎薛远在筹备军费这块动作忒慢了些。
至今非但粮草有缺口,连各级将领马都还没有到位。南京兵军营有三分之的位子还空着呢。
只是这话,他们不能摆到台面上去说。
户有户的难处,前任的马侍郎在任期间,亏空了那么银子,还不是要继任给填补上去么。
薛侍郎想要在短期之内整饬那么笔军费出来,着实为难了些。
“那……其实我们还以沿各州府县摊派军费,还以沿路征抽壮丁,随时补充队伍。”
有个不怕死的提议道。
“随州摊派?真是好计策啊。”
韩雍嘴上说好,双眼却是怒气冲冲,“户都抽不出来的银子和兵力,由行军的军来抽?此次征发十六万军,已然是‘举国之力’,还要怎么征调?本来这些州府都因为叛军的缘故,生凋敝,百姓不安,我等不加以抚恤罢了,还想着打扰生?这是准备再进步‘官逼反’不成?!”
“永熙!你这话了!”
永熙是韩雍的字。
斥责他的,是征夷将军,将赵辅。
这位赵将军祖籍凤阳,祖上是开国功臣,梁国公赵德胜。他世袭济宁左卫指挥使,参加北京保卫战。
这位赵将军出身高贵,与皇室交情匪浅。而且他能文善辩,又善于交际。比起于刚直的韩雍,要左右逢源的。
虽然他心中已经隐隐认韩雍的话语,面上却要做出驳斥的样子,以防他说的太,被猜忌。
毕竟这位右佥都御史,之前因为遭嫉恨被弹劾不止次。
好不容易这回在王尚的推举下再度出仕,不能因为时的口舌之快而再度沉沙折戟了。
旁的不说,两位监军太监卢康和陈碹现在正在旁听话。
韩雍自知失言,想到刚才头脑冲动脱口而出的话语,顿时冷汗渍渍。他感激地朝赵辅抱了抱拳。
平复了心情后,再次开口。
“此战必定要速战速决,半年之内必有结果……翰林院生之流,做文章以,只凭着下头的只言片语,做出这等《方略》,实在于草率。”
在被弹劾丢官之前,韩雍曾经做江西巡抚,还随军平定浙江与福建省的叛军。有线的战斗经验,体验山区情。
“之后,韩某会写封折子,禀明圣上,告知此《方略》万万不……”
听他这么说,赵辅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而坐在边旁听的两位太监,则互视眼,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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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这边两京为了行军的具体方略还在争论不休。另边,万达行已经带着梅千张等,来到了桂林。
都说“桂林山水甲天下”,他们却没有游山玩水的心情。
因为在之前的小港被耽误了太长的时间,从桂林到原定的浔州,他们必须抓紧行程。
下了船,行到了港口,将货寄存在港口的栈行中,准备寻找去往浔州的客船。
看着熙熙攘攘的港口,闻着江风吹拂的味道,梅千张殷勤地表示桂林他熟的很。他有路子,认识跑船的,以马上走,不用等待。
万达怀疑梅千张谓的“路子”根本是“野路子”,到时候能还没有到浔州,他们已经被梅千张的朋友给下了黑手了。
“掌柜的,既然带了我出来,该相信我,不是么?”
看到那个姓杨的官带着呆子去往市舶司方向去了,故意留着冷面个子来监视他,梅千张没好气地冲着万达翻了个白眼。
“寿宴”之后的第二天早,在干娘蓝娘子的央求下,这群还是带着自上路了——还带上了那块被他偷走的花布,回到了船上。
花布突然出现在甲板上,教众都吓了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而复得,不东西回来了总是好的,那广东客商从衙门里将状子给撤了回来。
这船上半都是商,仓库里的那些货很都耽误不得,当日下午扬帆出发了。
因为城内外还在通缉“剪梅”,以新上船的和货都被官兵结结实实地检查了遍。
万达行引起了巡查士兵的注。
他手拿着路引,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脸无辜的梅千张,眉头都拧成死结了。
“梅千张,二十岁,江西景德镇……长六尺五寸,皮肤黝黑,黑眸无须。随经商外出,由顺天府出发……倒是没错。”
明代规定“凡军等往来,但出百里者即验文引。”
“路引”分为军引和引,由不同户籍的持有。上面会仔细地写着持证的姓名、籍贯,年龄、相貌特征和外出由。如果没有路引,离开家乡会寸步难行。
若是路引丢失或者污损,还会被治罪。
兵士手里的这封路引,盖着出发地的官印,还有保长、里长的签字画押,和顺天府衙门的官印。
看着本正经,货真价实。饶是他当兵年,火眼金睛,没察觉出有什么错漏。
万达他们行进城的那天,是他核查的路引。
那天雨,他们这艘船的客商进港的时候已经挺晚了。当时他举着火,给他们勘察身份。
隐隐约约地,记得这个京城里来的万掌柜,分明是四个上的岸啊……怎么再出发成了五个呢?
“是五个,哥是记错了吧。”
万达说着,跨步走到守卫身边,从怀里掏出块碎银,偷偷地塞进他的手里。
“那日雨,我记得哥身上还有股酒味……或许是哥喝迷糊了?”
“嘿……嘿嘿,咪了小口,怎么会迷糊呢。”
捏了捏银块的小,士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当值的时候喝酒暖身,本来是违法军法的。他不由得有些心虚,心想或许是真的弄错了。
又看到这位万掌柜那么“懂事”,手挥将他们放了出去。
这样,当了二十年“黑户口”的梅千张,第次持“有效证件”出门上路,摇摆地登上了商船。
这商船上往来客商众,都是走南闯北的生意,对于这种事情,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既然官兵都验了,船没有什么顾忌,于是启程,路继续往西南方向走去。
梅千张心里有些惧怕动辄揍的杨休羡和高会,对于这个“万”更是觉得他神秘非凡,捉摸不透,上了船后只敢挨着邱子晋。
堂堂的“义盗”成了邱生的小尾巴,邱子晋走去哪儿,他跟去哪儿,真是滑稽。
“寿宴”那晚,杨休羡这两个醉鬼起扔进了之前万达睡的那间偏房里。
梅千张夜里朦朦胧胧醒来。发现个俊俏生趴在他的胸口呼呼睡,他吓了跳。
借着月光,他看到这少年生的面颊毛绒绒的,像是夏天的蜜桃的白色绒毛。嘴巴翘翘的,像是涂上了层蜂蜜。
他睡得迷瞪瞪,嘴里念念有词。
梅千张好奇地凑去听了会儿,哭笑不得地发现他低声念着“好吃,真香……”。
不知道在做什么吃东西的美梦呢。
回想起早上,他张开双臂,拦在那个冷面男身前,救下自的时候,那副“英勇模样”的模样,梅千张突然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他伸手捏了捏邱子晋的肩膀,心想那么单薄的身子,谁给他冲出来救的勇气的?
梅千张突然有些后悔,对那个姓杨的说这个生身上有股酸腐臭了。
他低下脑袋,凑近小生的脖颈边,地嗅了两下,只闻到股酒香,又加上股糖果蜜饯的味道。
分明是个香喷喷的小东西啊……
梅千张手枕在脑后,手搭着邱子晋的后背,迷迷糊糊地又睡了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透个底呗。”
进了桂林城,为了等待杨休羡和邱子晋,万达找了城门附近的座茶楼,在二楼临窗的位置要了壶,又要了几个茶点,边吃边等。
梅千张捏起块点心放进嘴里。
啧,跟上回偷来的那盒压根不能比。
心里想着,更是觉得身边这位“万”越发神秘起来——最近京城衙门里选官,难道还要考厨艺不成?厨艺越好的,官做的越?
“那个路引……是真的对不对?”
他伸出根食指,指了指万达怀里露出纸张的角。
刚才进城的时候,他们又被盘查了遍。
结果那个守门的只匆匆看了眼,将他们几个放了进来。都没有问句话。
见这个“路引”做的有逼真。
话说这桂林城,梅千张不是没来。
不都是等天黑无之后,要么翻墙进来,要么是扮做乞丐之流混在城郊。
当然,有拿着伪造的假路引进来的。不每次都是心惊胆战,怕被认出了假身份。
不知道谁发明了“做贼心虚”这个成语,倒是形容的挺贴切的。
不是走在路上别看了他眼,他觉得是来抓自的呢。
像这样光明正从城门口走,对于梅千张来说,还真是开天辟地头回。
别说……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下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梅千张抬头看了看太阳,有点莫名的感动。
“算是当官的,按照律法规定,不能虚开路引,或是携带空白路引,这是罪。以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恬着脸,继续纠缠。
万达斜着眼睛觑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如果你有机会同我们回京城,到时候自然知道了。”
到时候吓不死你。
在万达这里碰了鼻子灰,梅千张自然更不会去招惹高会。
恐怕算招惹了,对方不会搭他吧。
梅千张看着万达路引往衣兜里塞了塞,心想如果有了这个玩意,以后还不是想去哪里去哪里……等走的时候,定要这玩意拿到手。
管他们那么呢,他们是什么官什么来头,和自又有什么系。
不了等到了下个港口,再寻个法子逃脱出去。然后转回小港去,干娘接走,他们娘两个从此浪迹天涯没什么不好。
有他梅千张口吃的,有蓝娘子口汤喝。反正供养她辈子成。
这群不知道梅千张的身世,其实他自是糊里糊涂的。
他从小是在行院长的,只知道自的亲妈在行院里的花名叫做“梅娘”。
梅娘当年是蓝娘子手下的花魁,是桂林府出了名的美女,恩客无数,美名远扬。
二十年前,她稀里糊涂,不知道和谁珠胎暗结,肚子被搞了。
发现的时候已经打不掉了,无奈只能生下来。
生下他不久之后,梅娘跟着个给她赎身改籍的客商从良去了。
他娘临走前,将他交托给了蓝娘子,说以后等自安稳下来再回来寻儿子。
谓“安稳”下来,具体要久谁不知道。
反正直到梅千张长到十三四岁,离开行院那天,都没见哪个贵妇前来行院认回亲生儿子的。
母亲是什么呢?
对他来说,只是给了他“梅”这个姓氏的吧。
五六年前,蓝娘子自觉了,不愿意继续倚门卖笑了。她将行院交给了年轻的后辈,个坐船来到了这个小港口。
见到这里风淳朴,安宁和谐,花光积蓄在山上买了栋屋子,自个开始了独居生活。
梅千张那时候已经十岁,男孩子在行院里毕竟不方便,他又不想做小官,更不想做龟公。
离开行院后,他跟着乞丐,混混,地痞们到处瞎混,成为了个流浪儿。
他能天赋异禀,虽然没有正经读,却是学什么都快得很。
跟瞎子学算命骗,跟跑江湖的学各种耍式,跟小偷学“手艺”,渐渐地,竟成了个满身异能的奇。
他跟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师傅们在西南边的各个城寨里到处游走。白天随便找个地方睡觉休息,晚上则要么偷盗,要么赌钱玩乐。
每日都是这般醉生梦死,今天不知道明天要做什么。
今天偷到分,那花掉这分。
明天天双手空空,那饿着肚子挨日子呗。
完全不知道活着的意义。
这样的日子,浑浑噩噩地了几年。后来有回,他无意中来到了那个永州府治下的小港,见到了久违的干娘。
看到蓝娘子个的孤苦伶仃,全然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风光气派,他突然心酸起来,决定以后要好好供养她,给她养送终。
白得了那么个小伙子做儿子,蓝娘子自然是高兴的。
蓝娘子觉得他这样瞎日子不算回事儿,让他去找份正经工作,以后做个普通,娶妻生子,踏踏实实地日子。
他不是没有去找正经的活计,但他是个“黑户”。生下之后,梅娘不愿意儿子以后成为乐户,只能做贱役,没有将他登记在行院的黄册上。
这样来,根本没有什么正经商户和家愿意找他做事。来寻他做事的,不会是什么正经……
二来么,他之前做贼做惯了。正经做工,踏实赚钱,辛苦个月,还不如做贼的时候半天赚得,对他而言于折磨。
以兜了圈,还是做回了贼。
不那时候的他,已经不满足于做小偷小摸了。
他蹲在茶馆外头听说,说宋朝的时候有个侠盗叫做“我来”。
同他样,满身本事,高来高去,劫富济贫,深得宋朝临安百姓的喜爱。是他们做贼的里头,数得上的“义盗”,堪称“贼祖宗”。
于是他决定要向“前辈”学习,做个明朝的“我来”。
因为他名字里头有个“梅”字,以给自取了个诨名,叫做“剪梅”。每次得手后,跟“我来”样,在墙角上画枝梅花做印记。
学着“我来”的风采,他开始专门偷盗有钱和贪官。转手分的赃换了钱,散播给穷苦的百姓。
剩下的,捡得他觉得好看的,有意思的,带去给干娘,放在干娘的那间小屋里给蓝娘子玩。
蓝娘子开始严词拒绝,不想让自好不容易上岸之后的栖身之变成个“贼窟”。
不她压根犟不这个干儿子,劝了几回没用,扔出去的东西第二天原封不动地新放进房里。次数了,只能由得他去了。
这次遇到了万达这群,蓝娘子觉得自儿子终于时来运转了。
她在欢场淫-浸年,看得出这群年轻背后绝对不简单。
干儿子已然是现在这个样子,她已经无法管教,倒不如将他安排到官府那边,让这些当官的来好好管管他。
希望梅千张能够体会她的片苦心吧。
“哎,掌柜的。你看下面!”
梅千张在万达这边讨了个没趣,心里正在盘算怎么找个机会逃脱。低头却看到了下面来了个好的商队。
个都是僚组成的商队。
约有二十几匹马,五辆马车都装的满满当当的。从上头往下看,看到三十的异族打扮的,皮肤黝黑的汉子们或是坐在马上,或是跟在马后。装饰华丽的腰刀反射出太阳的光芒,晃得眼睛疼。
万达听到几声叮叮当当的清脆马铃声,他伸出脑袋,弯下腰往下探去。
然后看到了两个熟。
“哎,这不是万掌柜么?”
走在最前头的男此刻正好抬起了头,和万达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你们果然来桂林了么?”
说话的,正是在上个小港里,曾经在万达手上订了点心的那个精壮男子。
是那罐倒了霉的“蒟酱”给了他们,害他们差丁点交代在黄仁手里的那个,
“还真是,挺有缘分的……”
万达眯起眼睛,心里将他祖宗问候了个遍,脸上则回应了个灿烂的笑容。
“哥,好久不见啊!”
他朝他们热情地挥了挥手。
说来巧,此刻杨休羡和邱子晋从码头回来了,正往这里赶来。
他们已经在市舶司和驿站这里问了圈,确认最快出发,前往浔州的艘货船,明天早会离开。
那是艘僚的商船。
桂林府的僚比之前那个小港要了,他们在这里有自的会馆和专门的商铺,分都集中在城门口这带。
杨休羡打听了那个僚商队会下榻的地方,快速赶了来,想和他们商量下搭船的事情。
无巧不巧地,这两批,在这茶馆门头相聚了。
杨休羡站在路口,看着左边是气势如虹的僚商队,右边是不甘示弱高高地扬起脑袋的万达。
他笑了笑,带着邱子晋走到了万达的身后,为他助阵。
“万掌柜,之前得罪了。”
那个精壮矮小的汉子对着万达抱了抱拳,“酒店里的事,我家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实在是无奈之举。现在看到万掌柜和您的手下都安然无恙,我们都安心了……这几天,我们是寝食难安啊。”
梅千张在船上曾经听邱子晋提,他们行被两个僚坑了,逼急了没办法,只好罪名推到了“剪梅”的身上,这才导致他被全城通缉。
原来罪魁祸首是这群僚!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他又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好好的贼当不成,反而成为了官府的走狗了。
想到这里,梅千张突然和万达同仇敌忾起来。
“哥哪里的话,小弟怎么半点都听不懂呢?”
万达回身抱了抱拳,开始他最擅长的打哈哈,睁眼睛乱扯起来,“之前酒店里面,我和哥银货两讫。哥还送了我礼,只惜那东西被‘义盗剪梅’偷走了。小弟无福,没来得及消受,还挺惜呢。”
“剪梅”站在旁,并不想说话。
那僚没想到万达居然还会替他们开脱,先是愣了下,随即仰头哈哈笑了两声。
“好!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他步走了来,在万达面前停下。
“我的名字叫做盘光。这个跟着我的,是我的亲弟弟,叫做盘兴。我们都是瑶。广西最的商队,是我们的商队。之前有得罪,万掌柜,请海涵。”
他这边话音刚落,后面茶楼的掌柜和小二端着装满了托盘的茶碗走了出来,个站在给了盘光身边,个则站在了万达的身边。
看到盘光高高地将茶碗举起,放在眉心处,万达无措地转头,习惯性地向杨休羡求助。
“掌柜的,这是他们瑶的礼仪。碗里的是油茶。瑶有这么个说法,‘碗疏、二碗亲、三碗见真心’。三碗油茶喝下去,你是他认的朋友了。”
在此时,梅千张凑来,低声给他解释道。
啊,原来如此,难怪之前几次问他们的姓名,他们都藏着掖着。刚才却突然通名,原来是他当做朋友了啊。
万达心道这个“剪梅”果然跟他说的样,熟悉当地土情,还算有点用处。
既然对方已经表示要和解,万达自然不会拒绝。
双方各自饮下三碗油茶,盘光将手搭在万达的肩膀上,与他同往茶馆楼上走去。
看来这艘“便船”他们是搭定了啊。
杨休羡看了眼屁颠颠又凑到邱子晋身边的梅千张,眼神别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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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文华殿内
“陛下,这是南京那边传来的折子。这份是卢康卢监军递上来的。”
怀恩将两份整好的奏折放到御案上,“这封是韩雍韩统领递上来的。”
“都说了什么?是同意了邱翰林的《方略》么?”
朱见深饶有兴致地放下笔,想听听看南京兵那边的意见。
“韩统领并不同意邱翰林的提议,觉得必须速战速决才是良策。他新写了份《讨贼方略》,请陛下御览。”
“哦?拿来给朕细瞧。”
他之前常听兵尚王竑说韩雍如何如何用兵如神,常发惊之见。
没想到他军未发,已经和朝中的议论决定向左。小皇帝被激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这位永乐朝中举的文将领,将会有番如何的见解。
“另外……卢监军参了韩统领本。”
怀恩太监低下头,顿了顿,“参韩统领目无法纪,在军中口出狂言。为轻慢,恐怕不足以担当任。”
本来朱见深要打开折子的手顿了顿。
“赵将军怎么说?”
他想听听赵辅的意见。
“赵将军没有上折子……我想此事应该是个误会。毕竟南京兵平叛军刚刚成立,目前还在磨合当中……”
虽然同为宦官,怀恩却不会因为立场致的缘故,对韩雍落井下石。
“唔……”
朱见深沉吟了会儿。
“小郎舅到哪里了?有消息回来了么?”
“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到了浔州了。很快会有消息传来。”
怀恩应道。
“既然如此……卢监军的那份折子,先留中不发吧。”
朱见深看了看手上韩雍的奏折。
“这封……等小郎舅的消息来了之后,再起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