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药第二天,纪暖短暂的清醒了。
安兰对她够狠,不仅停了药,连营养液都不给,让纪暖一个人在里面醒了昏,昏了醒。
她和纪暖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她抢百里云川抢不过,还差点搭上自己的命,在她仰面倒下的时候,她已经想过了——
如果可以再活一次,她一定会让纪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在,她的愿望实现了,仇人成了阶下囚,她若是不给纪暖一点苦头吃吃,也太对不起自己挨的那一枪了!
纪暖一睁眼就看到安兰站在外面,正饶有兴味的盯着自己看。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四肢却无力得根本撑不起她的重量。身体不受控制,重重摔到地上,她连保护自己的力气都没有,手臂抬不起来,脑袋就那么磕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昏过去。
胸口总是堵着,喘不上气,就算用力呼吸也得不到足够的氧气,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昏昏沉沉、酸酸软软的状态中,仿佛置身于一个不会醒来的迷梦。
纪暖想要大声喊,想破除眼前的迷障,大口大口的呼吸,可是没有力气,她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安兰看着纪暖在地上蠕动,像条蛆虫一样向自己爬来,心里十分痛快。
路不远,可纪暖爬了很久,最后隔着玻璃,她抬手,握拳,轻飘飘的砸在窗上,安兰只能通过口型分辨出她在说什么。
她说:“放我出去。”
安兰慢慢蹲下来,歪着头看她:“你求我啊。”
“放我出去……”纪暖的拳头从玻璃窗上滑下,眼泪不受控制的淌下来,“求……求你……”
她一激动,身体机能就开始紊乱,眼泪鼻涕往外流,就像个瘾君子一样。
而她也的确上了瘾。
对安兰的兴奋剂。
她的自愈能力让她不畏惧丧尸的袭击,但是没想到,这样强大的能力,却被小小的兴奋剂糟践的不堪一击。
如果安兰有办法让她摆脱现在的痛苦,就算是让她磕头她也愿意!
她真的怕了,怕自己不明不白的死在这种地方。
她憎恨黑暗,憎恨窒息,憎恨死亡。
就算是死,她也想来个痛快,而不是被安兰关在这种地方,温水煮青蛙,让她一点点的看着自己是怎么堕落死掉的。
她后悔了,她好害怕。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在无依无靠的时候,靠着意志活下去,可她的意志太脆弱,根本不值一提。
“放我出去吧……求求你……”纪暖流着泪,断断续续,看起来一塌糊涂,一败涂地,“以前都是我的错……要我向你道歉吗?多……多少个对不起我都可以……可以说的……我难受……求求你……”
看纪暖哭着求自己,安兰觉得特别痛快。
她并不觉得自己卑鄙,反而觉得能看着敌人哭都是因为自己有能力。
其实,她一直在监测着纪暖身体数据的变化,因为纪暖始终没有达到临界点,安兰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折磨她,要真把纪暖弄死了,上面她也不好交代。
于是,在纪暖万般恳求下,她将一支注射器通过递送窗口送进去,大发慈悲的说道:“拿去吧,这就是你前几天用的药,用了以后,就会觉得舒服多了。”
纪暖看着那支小小的注射器,脸上满是挣扎,她眼睛在流着泪,手却已经伸过去,拿起来了。
她被扎过太多次,自己也会打针,安兰看着她用颤抖的手,把针管的药推进血管里。
药物很快就发挥了作用,纪暖倚着玻璃墙坐下,长舒了一口气,针管从手里掉下来。
她连道谢都没有说,只是紧紧的闭着眼睛,满足的享受着这一刻。
看到纪暖迷醉的样子,安兰冷笑,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药物缓解了纪暖的痛苦,她恍惚了好一阵子才睁开眼,看了看地上的空针管,又看了看手臂上还未愈合的针孔。
她在停药后第一次感到了神志清明,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席卷而来,她抱紧了手臂,缩在臂弯里不住的发抖。
原来这就是上瘾。
原来……这就是堕落……
刚才在求安兰的时候,她内心十分抗拒,可是,她左右不了自己的感情。
她无意识的抓紧手臂,长长的指甲把手臂抓出了几道明显的血痕。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药物控制的成果显而易见,纪暖变乖了不少,安兰下午要做实验,没空欣赏纪暖的窘态,来送饭的是观察员。
观察员被神志不清的纪暖攻击过,再进来有点小心翼翼的:“喂,吃饭了。”
药效还有残留,纪暖听什么都像隔着水,她愣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起身,无精打采的坐在床边。
观察员试试谈谈的往里走,把手里的托盘放在观察室的桌子上:“我放这里了,你……你趁热吃。”
“嗯。”
纪暖的声音很疲惫,她看也不看观察员一眼,树懒一样慢慢挪窝,走到桌子前想要坐下。
但是她力气太小,连一张凳子都拉不开。
观察员见状,觉得她应该没有什么攻击力,过来帮他拉开凳子,纪暖想要阻止,却阻止不及,看着他把凳子拉出来,她也不知怎么那么委屈,突然就站在一旁,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她一哭,体力消耗更大,没哭几声就跌坐在地上,像重症病人一样大喘气。
观察员慌了,赶紧过去扶她:“哎你怎么了?你……你别哭啊!”
纪暖哭的脸色发青,一边落泪,一边抽噎的说道:“不要你帮我……拉凳子……我自己……可以……”
观察员汗:“好好好,你想拉就拉吧,我给你推回去不就是了么?多大点事,至于哭吗?”
“你知道……什么……”她还是哭,不过没刚才厉害了。
观察员叹了口气:“行行,你想干什么说清楚就好了,一张凳子而已嘛……”
纪暖被他扶起来,自己吭哧吭哧的拉开凳子,坐下,总算不哭了。
观察员见她手脚都不灵便,在她的许可下,帮她打开饭盒,分好配菜,然后坐在一旁看着她。
纪暖也不介意自己的狼狈被别人看见,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饭,脸上还挂着泪珠,看起来要多可怜又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