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暖记忆还没有恢复,不知道自己过去有没有经历过此时的痛苦。
如果经历过,那么忘掉过去真是再明智不过。
因为,这样的痛苦实在是太难熬了。
安兰离开后,到了半夜,停药的副作用开始出现,纪暖只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好像快要融化掉一样,但脑海里却在下雪结冰。
在冰火两重天的夹击下,她的咳嗽流涕加重,发抖变成了痉挛,几经昏厥。
可是,不等观察员有所动作,过强的自愈能力又会让她苏醒过来。
就这么反复折腾了几遍,她的体力几乎被耗光,纪暖挣扎着从床上掉到地上,紧紧蜷缩成一团,恨不得就这么昏死过去。
好痛……
好难受……
她浑身都在疼,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堵的她喘不过来气。
她疼得受不了,想要求救,想叫爸爸妈妈,想叫百里云川,想叫解封臣,钟一哥哥来救她……
可是,她在剧痛和无力中惊恐的发现,她根本不记得爸爸妈妈的脸,就连朋友们的音容笑貌也开始变得模糊。
就像记忆被逐渐打上马赛克,她十分惶恐,害怕自己像忘掉过去一样忘掉现在,只能拼命的从嗓子里叫出他们的名字,她不想忘记。
在监控里,观察员看着她躺在地上蜷成一团,歇斯底里的大叫不止,一边哭一边喊着别人的名字,出现次数最多的就是“百里云川”。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想去观察室看看,一旁的同伴拽住他:“你干什么去?”
“她看起来不太对劲,我去看看。”
同伴不以为意,拽着他坐下:“行了,你就别瞎操这份心了,所长吩咐过,除非这女人求饶,否则绝对不手软。再说了,就算英雄救美也轮不到你,你又何必去招惹这两只母老虎呢?”
纪暖不是省油的灯,所长安兰,也不好说。
观察员很是犹豫:“但是……”
“哎呀,别‘但是’了,得罪了所长,被赶出研究所,你只能离开航母去干苦力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现在的苦力可不好做,你忍心扔了这个铁饭碗,让你老娘跟着受苦吗?”
“……”
观察员抿抿嘴,不说话了。
研究所的成员们虽然在为了全人类的希望而努力,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一群凡人而已。
好在,纪暖的哭喊被痉挛造成的昏厥中断,那观察员终于不用再倍受折磨,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与此同时,在距离航母156海里的地方,龙宫号已经被护卫舰重重包围,一架架直升机从龙宫号头顶徘徊而过。
“龙宫号上的幸存者听令,立即放下武器投降,还能保住一命,如果拒不投降,当以恐怖分子论处,就地击毙。重复一遍,船上的人听着,放下武器,立即投降,否则以恐怖分子论处,就地击毙……”
月升初一的声音一遍遍的在龙宫号上回荡。
他穿着军服,神色淡漠的坐在重型护卫舰的指挥室里,看着不远处那艘被笼在夜幕中的龙宫号,手里拿着话筒,最后通碟下的毫无感情。
他今晚刚从华苏两国的维和会议中脱身,前脚还没踏上航母,温司令就派给他新任务——让他去平定龙宫号的反叛。
月升初一并不是会被军队掣肘的人,但他听说纪暖已经回来,就在希望号上,他只能按捺住想见她的心思,飞到已经把龙宫号包围的护卫舰上担任指挥。
在月升初一看来,仅仅是为了平叛一个舰艇就动用了这么多护卫舰,简直有点大材小用,如果是他,率领一支精锐就能解决。
但阵仗已经摆出来了,看样子,温司令是想通过这一场战役树立自己的良好形象,也可以理解,他就姑且不在意这些细节,跟龙宫号玩一回警匪游戏算了。
月升初一在这边喊话,欧翰卿一行人待在阴潮的舱体里,各个都是一身臭汗,满脸怒容。
温谦和这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之前他明明已经答应送回纪暖,答应和平归顺,温谦和也答应既往不咎,重新开始,为什么突然出尔反尔,对龙宫号进行武装镇压?
白天放下武器出去的弟兄全被打死了,现在谁还敢出去?
龙宫号上的武器所剩无几,一颗鱼雷就能让他们和船一起灰飞烟灭,为什么还要派这么多护卫舰过来包围他们?难道,他们还打算接手这艘船?
跟欧翰卿走的近的几个兄弟都按捺不住,骂骂咧咧。
“姓温的到底想干什么!特么的,说了缴枪不杀,出去还不是死路一条……现在是想耗死我们吗?”
“是不是纪暖那个婆娘出去说什么了?玛德……就不该放那贱人走!”
“一定是纪暖那贱人干的好事!亏老子那么相信她,以为她真是军方派来救我们的,谁知道……引狼入室,当初我就该把她先奸后杀!”
欧翰卿始终黑着脸,一言不发。
他直觉这事儿跟纪暖没有关系。
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听安兰的话,对纪暖下手。
安兰跟他私下联系过,说她已经研究出疫苗了,而纪暖这女人是军队派来的眼线,是一块绊脚石,只要把这块绊脚石踢走,以后她就是军队里最具威望的科学家。
她会原谅他过去的背叛,当然,也会帮他保住龙宫号上的幸存者。
安兰的话如同毒蛇,一步步的滋扰着他,侵蚀着他。
最后,他选择隐瞒变异丧尸的数目,甚至在纪暖外出求助的时候,给了她一枪。
只有天知道,那一枪落空之后,他心里有多么轻松。
他一开始对纪暖很有敌意,可看到她一次次的以身犯险、只为了消灭丧尸得时候,他就开始动摇了。
兴许,事实并不像安兰说的那样。
纪暖说不定是真的来拯救他们的人呢?
所以,在军队要求带回纪暖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提什么过分要求,就把她放走了。
结果却变成现在这样……
“老大!呆在这里是死,出去也是死路一条,我们要怎么办?”
“他们想杀了我们,保存这条船是吧?那我们干脆就把这条船炸沉!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
“老大!你来做决定!是窝囊的死在别人的枪口下,还是跟这条船一起尸骨无存?!”
一行汗从欧翰卿的脸畔划过。
他暗暗咬牙,目光在黑暗中闪烁如星,一字一句,怨毒至极:“去武器库,炸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