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之前,他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安德瑞斯(Andres)·奥尔。
奥尔家族是西南大陆之上大名鼎鼎的杀手世家,首字母为“A”的孩子代表嫡支,从小就要接受严苛的杀手训练,成年后会从当家人手中接过家庭重担。
他的曾祖父、祖父和父亲,就是这么一代代传承下来的。
然而,平静的生活在他十二岁那年被打破了。
在他的亲生手足降生当晚,与奥尔家比邻而居的另一个杀手世家弗兰对他们发动了一场预谋已久的血腥清洗。
在此之前,奥尔家族接到了一项重要的暗杀任务,精英几乎全部外派,留守在家的成员猝不及防,很快就倒在对方的强大火力下。
当家的父亲带着他、母亲,还有刚出生的小婴儿乘车逃跑搬救兵。他一手挎着半自动步枪,另一手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
婴儿又小又丑,眼睛都没睁开,鸡崽子一样,是个难看的小累赘。
可他没有松开手。
半路上,他们的车子先是爆胎,又抛锚了。
父亲是个典型的西部人,身材魁梧高大,有种泯然众人矣的英俊。他打开车门要带着行动不便的母亲和婴儿一起走,母亲却是摇头拒绝了。
母亲是柔弱的东陆美人,像图画书上的仕女一样,刚刚生产过,她的身体很虚弱,嘴唇都是白的。
“听我说,理查德……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发现的……亲爱的,你带安德瑞斯先走,我会带Alex藏起来……等你搬到救兵,再回来救我们……”
Alex,艾利克斯/艾莉克丝,是婴儿的名字,在它出生前,父母就已经给它取好名字,不论男女都能用。
奥尔家把Alex的出生当做礼物,并不在乎它是男是女,谁知道,弗兰家居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大开杀戒。
听了妻子的话,父亲心如刀绞,可他也知道妻子说的是事实。
父亲把妻子和婴儿藏在路边的松林里,带着他走。
临走前,他扯下父亲的一对钻石袖扣,将其中一颗塞到婴儿的襁褓之中,不舍的吻了吻婴儿皱巴巴的额头,最后跟着父亲,在母亲含着泪的注视下离开了松林。
驻守在奥尔家码头的已经换成了弗兰家的人,父子俩潜伏着等待离开的时机。
就在他们找到机会上船之时,母亲和Alex被捕的消息和奥尔家精英被消灭殆尽的噩耗一同传来。
哪怕安德瑞斯这时只有十二岁,他也明白了什么叫“大势已去”。
现在最明智的就是赶紧离开这片大陆,远离弗兰的魔爪,他们大肆散布这样的消息,就是为了把父亲引出去斩草除根。
可是父亲选择了回去。
临走前,这个西部男人半跪在他跟前,苦笑着说道:“抱歉了,安德瑞斯,父亲是个无能的人,无法保护你们直到长大。你要逃出去,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必为我们报仇,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知道父亲下定决心,一定要回去救母亲和婴儿,所以只是抿着唇看他离开,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父亲一走,他就不走了,积极筹备足够四个人乘坐的船,希望父亲能带着母亲和婴儿回来。
可是最后,他见到自家被洗劫一空,大门口吊着三具尸体。
花了整整一个月,他在冰天雪地中掩人耳目的挖了三座坟墓,然后重金买通弗兰家的守夜人,在一个大雪夜,将家人的尸体偷了出来。
因为天气冷,父母的遗体几乎是保存完好,所以他能很清楚的看到他们在临终前遭受过非人的酷刑,手脚都被斩断了。
他又检查婴儿的遗体,发现这个死婴面颊饱满,已经长开,再打开襁褓,里面并没有钻石扣子。
他打心眼里断定,这死婴绝不是自己的手足。
父母的坟墓已经垒好,在守夜人埋葬死婴的时候,他用装了消音器的枪,从背后给了守夜人一枪,然后将守夜人和死婴草草掩埋,又撒上些老土,踏平了坟墓。
大雪一直在下,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他自幼接受家主教育,对杀手的世界和势力分布了如指掌,他隐姓埋名,离开西南到达母亲的故乡东陆,在暗杀市场接任务,从单打独斗到杀出名号只用三年时间,十五岁就上了国际刑警组织发布的全球A级通缉令。
很快,老牌暗杀组织月升团慕名来挖人,他一进来就排在第十。
两年后,他已经成为月升团“初”字一员,排名第二,暗杀成功率全团第一。
又一年,他坐稳了初二的椅子,向团长月升初一发起挑战。
这一战,十八岁的少年摘得桂冠,一举成名,从此登上暗杀界顶点,成为新的月升初一。
他做了团长的第一件事,就是搜集针对弗兰家族的暗杀任务,报仇雪恨的同时再大捞一笔。
卧薪尝胆八年,弗兰家族被他轻而易举的从杀手界抹去,他们甚至不知道到底怎么得罪月升团了。
不知道就不知道,他本来也没打算让奥尔家族当个明白鬼。
安德瑞斯·奥尔,这个人早就随着奥尔家族一起被埋葬了。
现在的他是月升团团长,站在暗杀界顶点、前途无量的月升初一。
除掉仇人之后,他还有一件心事——就是离散之前,他那个尚在襁褓的手足到底流落何方?
他几乎可以肯定,当年那个死婴不是自己吻过的手足。
可他对手足知道的太少了,他连那个婴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唯一的线索就是钻石扣。
可就凭这个线索,真能找到那个孩子吗?
如果那孩子早就死了呢?
虽然有这样的猜测,但他就是不死心。
等他找到了手足,他一定会给那孩子一个不一样的人生,绝不让他走自己和奥尔家的老路。
杀手之路不好走,不好走的路由他这个哥哥来走,那孩子只要在他的庇护下,幸福快乐的活着就好了。
他并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他与寻觅多年的手足Alex相距不过两条街。
他在高级温泉酒店享受着昂贵的清酒和美女的马杀鸡。
而在街头流浪的Alex这时刚被黑雪团的团长捡回去,在小旅馆的木制浴桶里对自己痛加洗涤。
黑雪团长叼着烟卷给他递肥皂,顺嘴从香皂品牌中给他取了一个新名字。
“喂,小子,以后你就叫珀吧!”
小男孩点点头,肥皂在他身上打出很多泡沫,把水都洗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