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曦的病房里,在陈姐来了电话之后,夫妻两人一时间心情极为沉重,竟默契的都没有说话,沉默长达十分钟。
“你先去警局处理一下,早上我做完了检查,下午拿到结果就可以出院了。”
男人在阳台抽烟,孟曦站得离他有些远,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再和他打着商量。刚才夫妻间愉悦的气氛全然没有了,孟曦再也笑不出来,因为此时此刻她的丈夫心里一定特别难受。
项默森这辈子活得很累,从他出去留学开始就没再伸手从项家拿一分钱,可项家的事他得管,如果他不管,家里早就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因性格问题,项默森是不太讨他父亲喜欢,他是非黑白分明的个性,尽给老爷添堵。老爷在外有女人,不敢明着带回家,因为项默森说的那句话,谁敢来坐想家二夫人的位置,他就敢让谁进得来出不去。
当时项默森十七岁,已经到了少年的叛逆期,那时候的项默森要干点什么发狠的事,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就因为那次,父子二人决裂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说明白点,他在项家失宠了。不过项默森这人,许仁川曾形容他其实就是一根杂草,搁哪儿都能生根发芽,而且是发得好芽。
留学时期,老爷没有资助过他一分钱,不是舍不得那一笔对项家来说紧紧算是九牛一毛的钱,而是他老人家不愿意,项默森得罪了他,他就要给这个儿子以颜色。
老爷觉得这个儿子总会有跟他妥协的一天,可是项默森的字典里拿来什么妥协二字,你不给我钱,正好,我也不稀罕。
项家的发家史他又不是不清楚,那钱能有多干净?不要就不要吧,这年头谁还能把谁饿死?
他离家的时候汪绮玥给了他很大一笔钱,那个年代,一百万美金应该够一个留学生在国外奢侈的生活好几年了,项默森自然是伸手接了,为的是不让汪绮玥太过担心,事实上他一分钱没动过。
刚去国外他还不懂生财之道,当时的政策是不允许留学生打工的,项默森因为在餐厅挣生活费被同性恋揩油对对方大打出手,事情闹大了进了警局。
那时候的许家,许父正在风头上,许仁川花了几天时间通关系把人弄出来,项默森见了他就只是笑,完全没有牢狱之灾的狼狈。
人的心理素质也许需要锻炼,但项默森这种无论何时都能保持清醒大脑让自己坐怀不乱的人确实少见。
也许有人会说,他要是坐怀不乱怎会跟同性恋打架?那是他们不知道,他有洁癖,这种事他没法容忍。
汪绮玥给他的钱他到底还是动了,因为他需要钱。
炒期货,证券,他都做过,钱是赚了,不过这离他想要的成功差得太远,他只是在摸索行情。
项默森二十岁的时候,他遇到人生第一个贵人。
项默森二十一岁的时候,他拥有了他第一间公司,当时在美国,类似于融信的前身。
项默森二十二岁那年夏天抵达香港,从此,在那里建立了他的商业王国。
从他成功第一天起,所有的一切,都和项家无关。
而汪绮玥给他的那一百万美金,他变成了无数个一百万,回报母亲吗?不,她想从他这里得到的,从来都不是金钱利益。
项默森对项家负责,完全是因为他爱母亲,如果汪绮玥不在了,他完全可以当自己跟那个家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老爷不宠他,摆明了他在项氏一分钱都拿不到。
没关系,没关系,父子间感情他都不在乎了,谁还在乎你那点钱?
老爷病得最重那次,叫来了律师,拟好遗嘱,说得清清楚楚,除了人情味的给予项默森项氏芝麻大点股份,其余的,都属于项世元。
当时项默森仅仅只是报以微笑。
他从来不在乎,从来不奢望老爷能对他尚存几分恩情――但是他身体不好了,如今病得说不了话了,他依然能孝顺的,给他穿衣喂药,叫他一声父亲。
因为他深知,子女孝敬父母这是常理,没人能推翻,他也不愿去做一个太过纠结过去的人。
汪绮玥很了解这个儿子,项景枫不是亲生,项世元一辈子没活个名堂,项璃自顾不暇,项恬年纪尚小,家里能管事的也就只有项默森了。
要忙事业,要忙女人,要忙家里老小,还有谁会比他更累?
此时在孟曦眼里的男人刚毅的侧脸,其实她能从那轮廓看出他神情里难以掩饰的疲态,想起曾几何时他问她那句: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累,你看得见吗?
孟曦心里疼了,面对着他,唇张了又合,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项默森抽完那支烟,看时间,八点十分。
他摁灭了烟头端着烟灰缸进屋,没搭理孟曦,面色平静,应该是那支烟的时间已经消化完了整件事,调整好了自己。
孟曦稍稍松口气,老公无明显情绪异常,那就是好的。
项默森要走了,门口停下脚步,孟曦已经跟到了他身后,他转过身来,双手按着她的肩膀,“你该干什么干什么,要是下午能出院,收拾好东西就跟爸妈回家,回去等我电话。”
“你呢,事情处理完你回公司吗?”
“还有哪门子的时间回公司!”
项默森手缩回去,心下叹息,这项世元连个年都过不成就这么死了,倒也挺无奈的。
那人死活按理说他管不着,就是母亲知道又得难受一阵了。
眼下得先去警局,事情完了之后才得空去想这事儿要如何开口跟老太太说,大过年的办丧事,也的确闹心。
项默森走了没多久孟凡送了早餐过来,孟曦味同嚼蜡,吃不下。
孟凡坐在沙发上瞧着女儿,双手方膝盖上,眉头皱起了,“你老老实实赶紧把粥喝完,凉了都!”
那姑娘只得乖乖一勺一勺送进嘴里,吃完了,父亲收碗的时候她才叹气说,“爸,项家又出事了!”
“嗯?”
孟凡手上一顿,“出什么事?”
“要是项默森没来及压住新闻,估计明天报纸就有得报道了,”
孟曦摇摇头,垂着眼睫,孟凡盯着她许久她才说,“项默森那个二嫂,把他二哥杀了,现在人在警局,项默森一早就过去了。”
“额……”
孟凡舔了舔唇,没吭声,收拾好了碗筷放好,让女儿挽着他的胳膊,“走,下楼散步。”
项默森没等到左灿过来,自己打车去的警局。
许仁川上班路上接到电话,让司机改了道,临时取消今天的工作,去和项默森汇合。
警局上头对项默森这号大亨自然是相当熟悉,但和本人没见过,会借这次机会拉拢关系。
项默森去之前私下开了会,这种事在座的都心知肚明,即便算是刑事案件,但这是项家内部的事,如果项家的人觉得没必要追究刑事责任的话,他们就当人没来自首过。
彼时他们只当赵文清看起来神志不清是因为被自己酒后行凶吓坏了,而不知道她的的确确有神经病。
局长本来年假中,尤其这种普通命案,他完全没必要回来警局,可牵涉到了项家,人家也不敢马虎,亲自回来参与调查。
项默森人一去就直接进的局长办公室,象征性的问了几个与案子有关的内容,十几分钟后,许仁川来了。
赵文清是不是有病,还得医院开具证明,如果项默森真要她坐牢,是等不到医院出具证明的。
局长心里了然得很,项默森都说得很明白了,说他二嫂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没有那个意思要让那女人进去,听那语气,倒像是活着的人必死了的要紧,这不难让他去琢磨这兄弟二人是否感情不好。
很多事情又不可能处理得太明显,拿不定主意的又不敢开口问得太清楚,人在高位很多时候也有解决不了的难处,尤其是遇到面前比自己更高位的人。
这个许部长和项默森关系太不一般了,从项家出事他立马赶过来就能看出来,警局局长揣摩来揣摩去,觉得很是头疼。
项默森和许仁川在局长办公室呆了半个小时,见了那几名调查的警员,见了赵文清,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