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夏昏迷了。
因为体力不支,加上心气郁卒,她心口的一口淤血吐了出来,人直接倒了过去。
杨大郎眼疾手快的将程夏抱住,轻而易举将她抱在怀里然后朝着衙门外走去,县太爷刚想说什么,杨大郎骤然一回头,视线从他身上一扫而过,那视线冷的,县太爷突然就瘫坐在了凳子上,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
刚刚,那眼神,好恐怖,他竟然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杨大郎让杜仲直接驾车去了商记药铺,王寒箫早就听到程夏去县衙击鼓的消息,但她和商良忠不方便露面,便只能在药铺里等着,心想一会没事了,程夏可能会来药铺上药的。
结果没想到是杨大郎抱着嘴角胸口沾满鲜血的程夏过来,情景过于惊悚,王寒箫不敢耽搁,赶紧让商良忠把脉。
商掌柜沉吟了良久,才轻轻的收回自己搭在程夏手腕上的手,"她身上的鞭伤倒还是其次,她会吐血,主要是心气郁结没缓过劲来,"商良忠叹息一声,"这孩子啊,受委屈了,她性子又烈,咽不下这口气,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可有办法让她没事?"杨大郎着急的问。
"好生养着吧,"商良忠说着亲自给程夏抓了药,满满的五包递给一旁站着的杜仲,却还对着杨大郎说,"每日两次,各取一小包药煎了给她喝,"然后又拿过两瓶的药膏,"这是祛痕消疤的,她身上伤口很多,鞭子又都淬了盐水和辣椒水,不好好敷药怕会留疤,每日多涂几次,就不会留下疤痕了。"
"谢谢掌柜的和老板娘,"杨大郎将程夏稳稳的抱在怀里,对着商良忠点头示意,"我且带她回去,等她伤好了再来登门道谢。"
杨大郎转身出门,他转身的片刻有一个姑娘出现在商记药铺的门口,她颇有些狐疑的看着杨大郎抱着程夏上了马车,然后阖上帘子的功夫,姑娘使劲眺望着想看一看那人什么长相,却还是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
王寒箫走到门口看了眼,好奇的拍了下姑娘的脑袋,"看什么呢,让你祖父看到又得说你。"
"哎呀,"少女娇俏的一笑,指着已经渐行渐远的马车问,"姑姑,那是谁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王寒箫不解的问。她这个侄女向来对什么都不好奇,怎么今日问起这个来了。
姑娘努努嘴,"就是觉得背影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了。"
"你怎么来了?"王寒箫才不认为杨大郎和这个侄女见过,觉得顶多也就是她认错人了,于是便换了个话题。
"还说呢,祖父又催促我的亲事,说是找了多少个青年才俊,人家才不要看嘛。"姑娘说着转头进了药铺,对着商良忠甜甜的喊了声姑父,继而问道,"表弟还没回来吗?"
商良忠笑笑摇头,"他来信说要到七月回来。"
姑娘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喝一口小武递上来的祁门红茶,双手托腮叹息一声,"还是表弟最好,想去哪里都随意,我想出去祖父都不让。"
"你呀,"王寒箫好笑的伸手戳了她精致的脸蛋一下,"年岁真的不小了,也难怪你祖父着急,偏生你不着急。"
"哎呀姑姑,人家不想听这个,"姑娘干脆捂紧了耳朵不听。
商良忠好笑的点了下王寒箫的鼻尖,"她跑出来不就躲着岳父呢吗,你还说。"
王寒箫耸耸肩,脸色颇有些沉重的看了侄女一眼,也不再说什么。
杨大郎一路抱着程夏进了杨家的院子,杜仲没有跟过来,直接驾车回了黄墩村。
陈氏、杨丽华、林琇以及翠花呼啦啦都簇拥了过来,小龙看到程夏一身是血的样子更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林琇赶紧捂住小龙的嘴,跟着杨大郎进了房间。
杨大郎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翠花抱着孩子好奇的凑上前,啧啧两声说,"这衣衫不整的,干嘛去了。"
"滚!"杨大郎回头看了翠花一眼,见她止不住打量的目光,眼中的阴狠更盛,"她说过不让你进我们的房间,你一而再的不听,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但凡让我看到,你的腿就别想再要了。"
翠花看着杨大郎发狠的样子顿时汗毛竖起,再不敢说什么,抱着孩子就呜呜的跑了出去。
杨丽华看翠花触了眉头,有心想问什么也不敢再说。陈氏看着程夏气息微弱的样子,心疼不已的说,"这孩子是怎么了?"
"没事,"杨大郎不想说什么,语气却也比刚才缓和了许多,"都出去吧,我自己照顾她就行了。"
陈氏看杨大郎坚持,叹息一声拉着杨丽华走了。
林琇壮着胆子上前,看程夏一身的伤口,衣服都已经烂了,于是说,"大哥,让我给大嫂换身衣裳简单擦拭一下吧,我看有些伤口都结痂了,大哥毕竟是个男人,没有女人仔细,我保证好好的给大嫂清理一下。"
杨大郎想了想,最终点点头,深深的看了程夏一眼,抱着小龙出了房门,就在门口站着,哪里也不去。
林琇看着双眼紧闭的程夏突然一阵鼻酸,前日去市集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往常去县里,程夏都是晌午饭前就能回来的,前日一直过了饭点还没有回来,杨丽华就有些心浮气躁沉不住气了,觉得定然是程夏趁着一个人去县里,动了逃跑的念头了,否则怎么一直到了日落西山、家家户户都下地回来了还不见她回来呢,她肯定觉得自己还不清五十两银子干脆跑了。
杨丽华喋喋不休了一个下午,陈氏铁青着脸不说话,林琇当时不知道婆婆在想什么,但是她自己却总有点直觉,大嫂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的,她不是那样性子的人。
等到天彻底黑了,杨大郎都回来了,程夏还是没有动静,林琇一直就站在篱笆院门口等着,一看到杨大郎回来,赶紧将大嫂一直没回来的消息告诉了他。
大哥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朝着回来的路走去,脚步踉跄几次差点跌倒,林琇知道,那是去黄墩村的方向,虽然不知道大哥为什么回去,但是她却觉得莫名的心安了一些。
一直到第二日清晨,大哥才从县里回来,却没有带回大嫂。再后来,林琇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哥去了一趟村东头的程家,然后就有没了消息,直到现在突然将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大嫂带了回来。
林琇回头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大哥刚刚脸一直紧绷着,看得出来很是紧张,哎,林琇叹息了一声,小心的将程夏的衣服褪了下来。
有些伤口的血迹已经凝固,沾着衣服黏在皮肤上,轻轻一扯都能感觉到疼痛的样子。
林琇拿过温水一点点的擦拭着程夏的伤口,待凝固的血迹擦拭干净,这才容易将衣服脱了下来,林琇一看程夏身上的伤,眼泪顿时止不住滚落了下来。
都是伤口,大大小小的遍布在身体的每个地方,腰间两道长长的鞭痕尤其的狰狞,不难想象当时鞭子抽到身上的时候皮开肉绽的感觉。
腿上的伤口,除了显而易见的鞭痕还有一些板子打过的痕迹,此刻已经青肿一片,如此白皙的皮肤染上那么多重的伤痕,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
林琇小心的将程夏身上没有伤痕的地方擦拭了一遍,然后拿过杨大郎刚刚递过来的药膏仔细的涂抹到伤口上,最后才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
林琇开门的瞬间,杨大郎和小龙猛然回过头来,"怎么了?"杨大郎着急的问。
林琇摇摇头,"给大嫂上药了,大哥先照看着点,我给大嫂做些白粥过来,想来这几日大嫂也没有吃饭。"
杨大郎看着林琇郑重的点点头,声音浑厚清透,"谢谢你。"
林琇听出他声音里浓浓的谢意,赶紧摆手,"都是一家人,大哥快去照顾大嫂吧。"
杨大郎进了门,看着依旧睡着的程夏稍微安心了一些,好在,她还在自己的身边,还好好的活着。
程夏一睡就睡了五日,她呼吸平稳,却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杨大郎特意嘱咐杜仲去商记药铺问过,商掌柜只说她自己不想醒来,杨大郎便只能一遍遍的对着程夏说话,这几日哪里都没去,就守在她的身边,事无巨细的照看着。
陈氏每日都来看看,见杨大郎照顾的如此之好也不便说什么,只摇头叹息一声。
这日一早,杨大郎醒来先给程夏清洗了下脸和手,然后将林琇端过来的粥一点点的喂程夏吃了,小心的看了下她脖子上的伤,商掌柜给的药膏确实不错,疤痕已经消退了很多,想来一直用也不会留下疤痕。
陈氏用过早饭将院子打扫了一遍,看到篱笆院门口突然停着一辆马车,顿时停下扫地的动作直起身来看了眼,心想这马车也不像是杨大郎同窗杜仲的马车啊,这辆马车明显豪华气派的多,他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阔气的朋友吗?
陈氏眼睁睁的看着马车上走下来的女人,顿时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赶紧背过身去朝着自己房间里走,脚步之快让一旁的林琇不由咂舌。
陈氏的心砰砰跳动个不停,看着那女人进了院子,更是惊恐的小跑起来,她,她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