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郎伸手拉过程夏,将紧张兮兮的她紧紧的抱在怀中,贴着她的耳边柔声的宽慰,"没事,没事,你太紧张了。"杨大郎抚着她的秀发,一下下不住的安抚,"没事,你不是说了吗,她答应你会等你替她报仇,她不会死的。"
"可是,"程夏抽抽噎噎的说,"她在梦里告诉我,她活着没有任何希望了,我们没法动那些混混,县城里那狗官会护着,她也受够了程秋和二婶,所以......"
"没事,没事,现在天色这么晚了,你现在过去也不好,等明日一早,我陪你去好吗?"这两天杨大郎已经能下地走动了,虽然还有些踉跄,但自己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嗯,"程夏哽咽的点头,最后在杨大郎的轻抚下才慢慢的止住了抽泣,勉强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还没亮,门外哐哐的敲门声就让程夏骤然惊醒,她慌张的直起身来,鞋都没穿就翻身下炕猛地将门拉了开来,一看门外站着的是大花,程夏脚下就是一个趔趄,她心都凉了。
程夏赶紧抓着大花的胳膊,着急的问,"嫂子,你,不是要说钱盼的事吧,不是对吧?"
大花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小妹,钱盼死了。"
程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四周顿时万籁俱寂了,一点的嘈杂和色彩都没有,她脑袋空空的,什么都思考不了。
她和钱盼,在昨日之前一句话都不曾说过,但是她对钱盼总是想多一点关心和呵护,因为那样一个女人,和林琇一样,像足了最底层需要保护的群体,她们没有自保的能力,往往是别人的一句话就能左右她们的命运,所以她们过的很苦,或者有反抗的心,或者没有,但都对自己的命运无力反抗。
程夏同情钱盼,总想对她笑笑,让她在心灵的黑夜里能点燃哪怕一丁点的亮光,不至于让她的世界只有黑暗。昨天她那么保证会为她报仇,除了真的看不惯那些人的做派,更多的,她不想让钱盼真的心死如烬。钱盼明明已经答应她了,答应她会好好活着,等到为她儿子报仇雪恨的那一刻,可是,二婶和程秋根本就不给她一线生机。
为什么要有那么可恶的人,为什么这么心狠手辣。
"她现在在哪?"程夏哽咽着说。
"在二婶家停放着呢,"大花擦了擦蒙住眼的眼泪,"昨天半夜里,钱盼抱着孩子进了二叔二婶的房间,将孩子放在二叔二婶中间,然后在两个人熟睡的时候,在横梁上,吊死了。"
大花哭的不能自已,"刚刚天还早的时候,二婶就开始坐在自己房间里嚎,说儿媳妇要害死她。她迷迷糊糊起夜,结果撞到了吊着的钱盼的腿上,定睛一看,二婶直接被吓了个半死,二叔被惊醒一看死去的孙子就睡在自己旁边,直接吓晕了,现在都没醒来。"
"小妹,你昨天跟我说让我多看着点钱盼,我看了,晚上的时候我还特意去看过她,她说知道是你不放心让我去的,还说她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替孩子报仇的,她知道你一定可以。当时二婶她们让她将孩子葬了,她不愿意,一直坚持,她跟其他人说话都硬着语气,可是跟我说话是笑着的,我看她很平静,就回家了,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突然就死了。"
程夏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来,她知道,钱盼能笑着说话,就是存了死的念头了,真的,她已经没有希望的人生,还有什么盼头。
程夏不想去东头看了,村里人肯定都聚拢到了二婶家,听她胡说八道在钱盼死后再诋毁她一番,这种场景她厌恶透了,程夏摆摆手,"嫂子,我想歇一会,你先回去吧。"
"小妹你,"大花不放心的说。
"没事,我没事,"程夏深呼吸口气,看着杨家院门口不断有人跑过去,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招呼着其他人过去看热闹,他们都是去二婶家看笑话的,至于谁死了,他们不关心。
程夏关了房门,站在窗户那发呆,杨大郎给她披了件衣服,"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程夏摇摇头,"她的心已经死了,谁都阻挡不了她去陪着孩子的心,她一直说孩子从出生到现在有多么苦,但其实真正苦的是她,她才是什么都没做过就受到了那么多伤害。不过是被程光看上了,所以本该属于她美满的人生轨迹就都拐弯了,本可以的美好都不复存在,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第一次,她对这个地方有了深深的厌倦,不管是眼前的院子,还是这个村子,在这里没有多少道理可讲的,女人的命运更是脆弱到谁都能踩一下。
"我想回家了。"程夏淡淡的说,转身又爬回床上,拥紧了被子,将脸埋在被子中压抑的啜泣。
杨大郎以为她是想张氏了,于是坐在她旁边,轻轻的宽慰,"我陪你回去。"
"不,我家不在这里,我回不去了,我永远回不去了。"程夏终于压抑不住,放声痛哭出来,第一次,她这么迫切的想回到现代的北京,还当那个无忧无虑的大龄姑娘,一边被导师嫌弃笨手笨脚,一边被家里亲戚催婚,她以前还会觉得烦躁,可是现在,她觉得那种自由远不是现在能有的。
因为钱盼的事,她本沉寂的心有了点点的波澜。
杨大郎轻拍程夏的动作一顿,良久,才俯身到程夏的耳边,一字一顿坚定的说,"答应我,不管去哪里,都带我一起可以吗?"
程夏没有回应,她不能保证,她什么都不确定。脑海中已经一团浆糊了,她什么都保证不了。
程夏发烧了,在床上躺了两天,其间一直昏昏沉沉的说梦话。她说的话杨大郎都听不懂,却也知道可能和她那个'家';有关,他谢绝了所有人的关心,只一门心思的照顾程夏,他不知道,原来钱盼的死会让程夏受到那么大的冲击,早知道......
早知道又能如何呢,这些事情根本就是在他掌控之外发生的,他无法预料啊。
到了第三天,程夏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看到因为照顾她已经变得胡子拉碴的杨大郎,微微笑了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杨大郎颇为闲适的笑笑,"等你以后好了补偿我就行了。"
"补偿?"程夏不解。
"咳,"杨大郎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丝莫名的潮红,"就当你欠我的好了,等哪天我要找你偿还,你可不能不履行。"
程夏知道杨大郎在故意的逗自己开心,于是也配合他笑笑,"你让我给你当牛做马,我也做不到啊,你看我这么瘦,你坐上来我就得散架了。"
"换种方式,我坐上去你也不会散架。"杨大郎一边给程夏绞着帕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说。
程夏听清楚之后直接咳嗽个不停,刚刚,杨大郎是在说荤段子吗?太污了。
程夏看杨大郎拿着帕子要给自己的擦脸,程夏赶紧接了过来,"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太瘦了,我怕你拿个帕子把自己弄骨折了。"杨大郎坚持。
程夏简直无语,这人越来越不会说话了,脸皮也越来越厚。
但是拗不过他,程夏便也没继续坚持。看他仔细的给自己擦手擦脸,然后又端过白粥来要喂自己,程夏喝了一口白粥问杨大郎,"我想搬出去住了,你觉得呢?"
杨大郎没有丝毫的迟疑,只轻笑着点头,"都随你。"
"我怕娘会打我。"程夏故意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为何打你?"杨大郎没明白过来。
程夏恨恨的瞪着杨大郎,这家伙明明知道,还故意装蒜,"我怕娘以为我抢了她儿子啊,傻子。"
这样啊,杨大郎顿时笑了,"你倒是抢一个看看,我保证乖乖跟你走。"
胡说八道!程夏在心里嘀咕一声,不过因为杨大郎的插科打诨,她心情确实好了很多,心口淤堵的闷气也消散了不少。
感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去辣椒地特意看过辣椒了,前两次都是急匆匆的去死亡禁地拿玫瑰酱,都没特意照看过辣椒长势如何,上次去已经有一些辣椒开花了,不知道再去看看会不会已经有长好的辣椒能用了。
程夏伸了伸懒腰想下床,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程夏身子一僵,那日大花来说钱盼死了的场景还在眼前浮现,她听到这样的敲门声有一种从心内传来的恐惧。
杨大郎怎么看不出来,他让程夏好生在炕上待着,自己去开门,房门一打开,竟然真的是大花。杨大郎眼神一凛,闪身出了房间便将房门关上,他不想让程夏听到什么坏消息。
程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慌张的厉害,只能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特意压低的声音,她心里更是烦躁的厉害,"到底谁在外面?"
杨大郎推门进来,只摇摇头,"杜仲来找我的。"
"你骗我,外面明明是女人,"程夏冷着脸说,她借着窗户的光亮看的隐隐绰绰,却还是狐疑的喊了一声,"嫂子?"
"哎,"大花不自觉的就应了一声。
杨大郎无奈的叹息一声,程夏将大花喊进来,"嫂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花犹豫的看了杨大郎一眼,程夏直接说,"我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