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达海一大早起来,集中自己王府里所有信得过的家人管事,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不多时,王府能出动的人都出动了。到了中午时分,陆续有人来访。这些人都是如今身在京城的镶蓝旗包衣,官职有大有小。满达海是他们的旗主,主子有召不能不见。
满达海挨个见了,暗示京城即将有变,到时谁敢反水不听他这位主子吩咐,他可以先杀再报宗人府,按大清律,他无罪。
如今多尔衮的事情满城风雨,在京官员哪有不明白的,顿时都知道是时候了,人人心里捏着把冷汗。主子的话不能不听,可万一主子事败,连累起来也是一大家子的命啊。这时满达海再威逼利诱,以他的口才自是没人敢不听。
同时博洛也在做这事,但他比满达海高明一点。他没有挨个单独会见,而是全部召集在一起,云山雾罩说了大堆,意思一样明了,就是不管政局怎么变,都必须听他这位主子号令,现下这段时间必须安分呆在家里,除了正常点卯当值,哪里都不许去,一定要在他这位主子找人的时候全都能找得到。这话的意思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那些包衣们暗暗叫苦,却只好唯唯诺诺。
书生一大早起来依旧去兵部当差,但是他却找了个空私下把汉尚书谢启光请到一间空屋子里,问他这次从征人员论功升职一事。
谢启光对这位兵部员外郎一点都不敢小看,知道他是顺治最信任的人之一,官职虽在自己之下,其实不过是现在顺治无法提拔得太快。大伙都是自己人,还有什么不能交心的。他当即问道:“张大人为什么忽然关心这个?”见书生沉吟不语,他诚恳道:“就算你不说,我也清楚了七八分。现在满城风雨,都传说多尔衮即将造反,不过是大家还没摆到明面处。皇上没抓到他实际造反把柄,也不能轻举妄动,多尔衮毕竟手握军政大权。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张大人千万要对我说实话。我是明确效忠皇上的,就算死了也毫无怨言。”
书生见谢启光已经猜出来,倒不好再瞒他,诚恳道:“事情不密的话,你我都会被砍头,只怕连累谢大人。”
谢启光急道:“都要图穷匕首现了,还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张大人就快说吧。本来正想请张大人向皇上转达,我想面见皇上询问对策,难道看着权臣弑主,再演一次王莽篡国?”
书生本来也想跟他深谈一次,此刻听他都已经先说了出来,便也不再隐瞒,认为步军营副都统一职必须帮魏青筹谋到,问他可有良策。
谢启光思忖半晌道:“何洛会刚调任步军统领,但他本人是多尔衮帐下第一谋士,多尔衮如今最信任的人只有他,天天都在多尔衮身边帮他出谋划策,根本没时间到任,只象征性的接了衙门大印。我们只要用一纸兵部文书,以军功直接升魏将军,就算他知道也无话可说。不过他肯定会马上全面接管步军统领衙门、面会所有军官,所以这事必须要快!事不宜迟,我现在就以堂官身份发兵部公文,你赶紧通知魏将军过来拿这份要紧文书,立马上任!”
书生大喜,但同时有些担忧,他是知道的,万一事败,这份文书便会要了谢启光的命,深深对谢启光一揖道:“谢大人深明大义冒此大险,张某先行谢过。”
“同为朝臣,难道看着多尔衮对人主下手?快别说了,我们分头办事。还有,这段时间兵部关防大印我必须从那个糊涂虫海禄手里骗过来,万一他听多尔衮调动京师巡捕营和前锋营,那就麻烦大了!事成后我会通知你。”谢启光到底在掌管兵部实务多年,不是那位干拿饷不办事的满尚书海禄可比,如此一来,他算是正式暴露了自己、向多尔衮宣战了。
书生除了佩服感激,再无别的话可说。
到了下午,魏青就已经走马上任。现在步军统领衙门还是乱糟糟的,主将不在,所有的军官们除了巡逻点卯应应景之外,都在衙门里乱哄哄喝茶嗑瓜子聊天。一听著名的“小魏青”因这次平叛军功升任步军营副都统,这些大嗓门的粗人拍马的拍马,孝敬的孝敬。瘌痢头自然花钱如流水,一一回礼,称兄道弟毫无架子,立刻博得众将一致好评。
接着魏青露了一手,把衙门天井里那两只重达三百斤、不过是摆摆样子的石锁给抡得团团生风、水泼不进,又舞了回他的丈八蛇茅,直接挑飞了衙门口两座重达千斤的石狮子,轰的一声砸到街对面。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除了佩服,还是只有佩服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所有人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不得不承认步军营中魏青武功第一,也许当今世上都找不出几个对手。
魏青这一手给众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等到何洛会面见属下军官的时候,他的副都统位置已经牢牢坐稳,更无人敢说半个不字。何洛会无可奈何,而且他想当然的以貌取人,认为瘌痢头跟其他武将一样,勇猛有余,机智肯定不足,便也不在话下。
何洛会粗心也是因为实在太忙了,主要是为了姜壤。大同虽平,可是主谋姜壤却无影无踪——直到现在,姜壤尸体还没被挖出。姜壤是多尔衮切齿大恨的人,觉得要不是他多铎也不会死,反正多尔衮把多铎的死算了一部分到姜壤头上,何洛会深深明白这点。已经发下海捕文书,全境大索,有任何线索者赏银千两。
问题就出在这千两赏银上。不时这里那里传来姜壤的消息,何洛会派人一查,总是假的,要么就是捕风捉影,到处都有人贪图千两赏银制造假线索。何洛会一开始还亲自调查,到了后来他发现没一条线索是真实的,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刚接任的步军统领衙门上。
京城气氛越来越紧张,两方都在积聚自己的力量等待最后一搏。就在这时,英亲王阿济格率领三十万驻边官军,回防京城,分别驻扎在丰台大营和通州大营里。
丰台大营位于京城西面,离京城西边的阜成门只有十里。而通州大营位于京城东面,其实在北通州和京城中间,离东面的朝阳门直线距离三十里。两座大营拱卫京城,将京城防守得牢不可破。
阿济格带来的人马其中二十万驻扎在丰台大营,由他亲自带领,东面的通州大营则由他的世子武郡王劳亲亲领。上阵父子兵。这父子二人都不回府,吃住在军营中。就连多尔衮听见阿济格回京大喜,要面见阿济格,都要亲至丰台大营。
多尔衮抚掌大笑:“到底是一家人,大哥做得好!他是深知我心啊!”骑上他的乌云盖雪追风宝马,带着亲兵护卫们,狂龙卷地般疾趋丰台大营。
深秋已至,秋风秋雨愁煞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