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官们坐轿的坐轿,坐车的坐车,没车没轿的也有骑着毛驴的,都乱哄哄的往回走。
这些骑毛驴的都是自己家境贫寒,然后又是当着清水衙门的官,俸禄低也就不说了,就算想捞钱也没什么油水。
这些官以翰林院的翰林学士和督察院这些言官过的最为潦倒。
首辅夏俊泽也往自己的马车走去,身后的兵部尚书李竹园追上去低声问道:“阁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学生我怎么看不懂了。”
夏俊泽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这件事是老夫疏忽了,若非这位殿下派人提醒,恐怕到时候别说我了,就是皇上的脸面都不好看了。”
李竹园有些惊诧,还想追问,夏俊泽摆摆手低声道:“坐我的车,路上说。”
两人一前一后钻入了夏俊泽宽敞的马车里。
马车里很宽敞,两个人相对而坐也不显得局促狭窄。马车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中间摆着一个精致的红木小几,上面固定着几个圆形的木质容器,里面放着一些果脯,蜜饯等小吃食。
夏俊泽和李竹园两人围着小几相对而坐。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问你,如果咱们今天把秦王迎接入城,该如何安置?”夏俊泽不等李竹园开口便直接问道。
“当然是住……”说到这里,李竹园停顿了下来,显然他也意识到不妥了。
按照规制,一般的王爷没有奉诏是不能入京的。就算奉诏入京,进了京城之后也会有有属于自己的别院居住。
而一般的封疆大吏或者外地官员奉诏入京或者入京办事,住的地方那也是有讲究的。若是封疆大吏,在京城有别院的自然住别院,有家的自然住在自己家里。若是没有家也没有别院的,那就是住在贤良祠。
贤良祠可不是祠堂,是专门供高级官员住的地方,犹如后世的钓鱼台国宾馆之类的地方。
一般的官员入京则会找相应的地方会馆,一般各地在京城都有同乡会馆。
当然,如果会馆也没有的话,那只好住普通客栈了。
而江川这个王爷显然就是个极为特殊的个例了。他自然在京城是没有别院的。进京之后你让他住在哪里?
皇宫?当然是不可能的。
贤良祠,那也不行。更别说什么会馆和客栈了,那想都不用想。
如果江川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那住在贤良祠也不敢说什么。
可是江川这个王爷却是真正的把大明朝廷从悬崖边上给拉回来真正的实力派。不客气的说,没有江川,现在的京城说不定已经被大顺军给攻破了,这满城文武,包括皇帝在内是个什么下场还不一定呢。
可以说江川现在就是大明朝的大救星,虽然江川真正的目的是给自己打江山,没打算给大明当忠臣。
可是从客观上来讲,江川的的确确是力挽狂澜的大英雄,大功臣,无论是覆灭满清国,大败李自成,哪一桩都可以说得上是泼天的功劳。
而且谁都看得出来,江川一旦入京那就是大明真正的掌权者了。
这种情况下,在迎接江川入京这件事上每一处细节,每一个环节都要做到妥当,因为别人都在看着。
一个不妥,到时候一旦江川发火,就会有很多人倒霉,大明皇帝的脸面也就没有了。
这个时候的江川是谁的脸面都不用顾及的。就算是皇帝,很多事情上都不能随心所欲,被大臣们掣肘。
但是江川不一样,他跟这个大明官场,大明朝廷可以说除了名分上,其实是一点瓜葛都没有的。
所以他做事完全可以看心情行事。
今天让那些官员等了一上午,其实也算是一个小小的下马威。他要从一开始就告诉这些京官权贵们,现在开始是属于我江川的时代了。
若不是看在夏俊泽对于以后的布局,掌控朝廷还有用的话,他也不会派人来通知他,不会给他这个面子的。
夏俊泽上次写信算是表明了投靠的态度,江川现在就是投桃报李了。
在政治上,他现在在努力学习着让自己成熟起来。
身居高位的人,尤其是他今天这个地位上,任何一件事情都会传递出很多信号的。
其实,他派人通知夏俊泽,未尝不是一种试探。试探大明皇帝的态度,也试探他夏俊泽的态度。
除了江川的下榻之处要安排妥当之外,还有江家军的安置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如果让江家军进城,那就意味着整个京城彻底的落入了江川的掌控之中。若是不让,又会引发江川的误会,认为朝廷对自己有防范之心,极有可能激怒他,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
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办不好,都会引出天大的祸端来。
李竹园能够当上兵部尚书,除了运气和夏俊泽的提拔之外,自然不会是一个庸碌混沌之辈。
这些事情只要稍微提点一下,很快就想明白了。
弄明白了之后,他神色严峻的道:“阁老,这位殿下厚道啊。若是今日进了城之后再发难,恐怕到时候皇上那边就会拿阁老您来顶罪啊。到时候学生自然也要受到牵连。说起来,这些事情是要皇上做决定的,咱们这些当臣子很多时候也很无奈啊。”
夏俊泽点点头低声道:“你想明白了就行。咱们这位陛下是个什么人,从杀袁崇焕的时候你应该就看明白了。而且这大明朝也已经从根子上彻底烂掉了。咱们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也该为自己打算了。这江山本就不是一家一姓万世永固的,只要不是异族番邦,还是有德者有能者居之。秦王殿下既然为咱们打算,那咱们自然也得做点事情出来证明自己。回城之后我马上进宫面圣,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李竹园放低声音道:“难道还有人敢跟阁老抢风头?”
夏俊泽嘿然道:“自然是有的。宫里的那位魏公公,我看早就是秦王的人了。我若是再不做点什么,这到时候只要靠边站了。幸亏秦王给了我一个机会,所以千万得把住了。”
夏俊泽的声音透着一股字庆幸。
李竹园听得愣住了,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过迟钝了,禁不住有些懊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