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摩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城市,虽然上古时期已有人类在此活动,但作为成型的都市来说,它的建城史还不到十年——当时,大法师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在先知麦迪文的指引之下,带领着洛丹伦的逃亡者来到卡利姆多东岸,匆匆建起了一座简陋避难所,供那些在天灾战争中失去家园的人们居住,而随着战争的平息和洛丹伦的陷落,这些居民们便将这儿当作了新的家,开始慢慢将其建设完善。
近年来塞拉摩周边不是很稳定,多次与尘泥沼泽的食人魔村庄发生冲突,再加上居住在浅海的龙虾人不断骚扰,所以诺大一个城市开着门的商店却不多。雷根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家旅馆落脚,付了定金便直奔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把这几天在海上的腥气冲个干净,毕竟任何男人都不会带着一身气味去面见达拉然最美丽的花朵。
吃过晚饭后,雷根顺着旅店老板的指点找到了高耸如云的法师塔。向门口卫兵告知了来意之后,一位法师学徒领着他到会客室坐下,自去顶层通报不提。
片刻之后,从楼上走下来一位面容冷峻的高等精灵,面无表情地问道:“阁下就是剿灭了迪菲亚兄弟会的圣骑士,克里斯汀.雷根先生?”
“正是在下,不知吉安娜女士现在是否有空,我有非常重要的消息要汇报于大人。”雷根站起来答道,虽然有些拉虎皮当大旗之嫌,但是令人敬佩的功绩显然是取信身居高位者的必需品。
“吉安娜大人此刻不在塞拉摩,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我说,等大人回来我会代为转达。”精灵仍然一副死人脸。
“非常抱歉,此事事关重大,除了吉安娜女士之外我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雷根微微躬身以示歉意,虽然之前听说过高等精灵大多傲慢无礼,但没想到一个做接待的也那么拽。
“既然如此,那您请回吧,吉安娜大人一个月内是不会回来的。”说罢精灵一甩长袍就上楼了,雷根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难道这就是塞拉摩人的待客之道?正待跟上去问个清楚,两名战斗法师左右站定将他拦了下来:“法术重地,闲人免进。”看了看周围一圈高等精灵破魔者,雷根很明智地选择退了出去。
回到旅店后,雷根异常郁闷地把自己扔在床上,看来塞拉摩的法师是指望不上了,可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救得出国王,来之前雷根问过托格雷关于奥卡兹岛的情况。那是一个位于塞拉摩北边的小岛,常年人迹罕至,周围偶有黑龙盘旋,据说有人还在上面见过娜迦族的身影,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危险种族,所以后来愈发没有人愿意去一探究竟,现在塞拉摩的人们都把奥卡兹和黑龙谷并列为两处决不能涉足的禁地。
雷根烦躁地翻了个身,突然想到托格雷临别时的话,既然塞拉摩叛军一直以消灭部落为己任,那么应该是忠于联盟的,想必营救国王他们自然是义不容辞,雷根心中已有定计,只待明日天一亮就前去联络叛军。
次日清晨,雷根骑着从旅店门口顺手牵的马出了塞拉摩,难怪人说贼难自禁,偷马贼做的多了现在他都已经养成了习惯。
雷根来这之前听人说的多了,总以为塞拉摩就是个比较大的岛,到了之后才发现其实这是个半岛地形:塞拉摩紧靠着的是尘泥沼泽,一座并不宽敞的拱桥将两地相连在一起。尘泥沼泽中每隔百尺就有一座哨塔,塞拉摩守军进驻其中,用以防备食人魔以及沼泽中野兽的侵袭,而雷根此次的目的地就是被叛军所占据的最北边的废弃哨塔。
清晨的沼泽显得格外宁静,唯有昆虫所发出的嗡嗡声扰人不已。一只正在觅食的沼泽鼠突然闻到了久违的腥味,它兴奋地“吱吱”乱叫,循着气味找到了一滩暗红色的液体,正当这只可怜的生物舔的不亦乐乎之时,一只从天而降的脚掌将它踩的稀巴烂。
格力萨特·暗角不耐烦地将厚实的脚掌蹭了蹭地面,显然老鼠那黏糊糊的内脏让他的脚底很不舒服,强壮的牛头人打了个响鼻:“小子们,动作都快些,点了这破塔回去交差!”
十几个正在搬动尸体的牛头人都大声应是,加快速度将这些刚杀死的人类扔进了残破的哨塔中,随后格力萨特点着了火把,抛向尸体之中。
“吁”雷根猛地勒住骏马,他这个角度没有大树遮挡,刚好能看见雨林上空滚滚的浓烟,而且令他心往下沉的是那正是叛军哨塔的位置。
“难道是黑龙干的?可幼龙没有能力杀死几十名士兵,而且附近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成年巨龙的威压,到底会是谁?”雷根一边打马狂奔一边思考着可能袭击叛军的凶手。他此刻的心情真是糟糕透顶,从北郡一路过来都异常不顺,现如今总算有了头绪,没想到唯一的援军却遭此大厄!想到此处更是猛踹马腹,那马吃痛不已,发疯般的向北疾驰而去。
“啪”地一声,塔楼终于整个垮塌下来,熊熊烈火将人族士兵的尸体完全吞没,格力萨特嘟囔了两句,犹豫着将手中的白色稚菊扔向了火堆。
恐怖图腾从来都不是一个慈善组织,他们的目标是消灭牛头人的敌人,不过如果按照他们标准的话,基本上全世界都属于这一范畴。这是个所有成员都是牛头人的恐怖组织,他们行事不顾及任何道德约束;而这一点也正是他们的首领玛加萨·恐怖图腾所大力提倡的。他们不仅杀人类、精灵、地精和人马,甚至对那些居住在卡利姆多的兽人也举起了屠刀,因为他们觉得整个西大陆都是属于牛头人的,其他居于此地的种族都算入侵者。也许在这头年老的母牛看来,唯一能让她心存畏惧的只有存在于虚空中的元素领主了。
当年部落高层一厢情愿地认为这只是个有些激进的组织,但是随后又发生了多起恐怖图腾杀害兽人以及巨魔的事件,这让牛头人酋长凯恩.血蹄大为光火,他严令玛加萨不得外出,将其拘禁于雷霆崖的长者高地以便监控,然而凯恩显然低估了一位高阶萨满的能力。
玛加萨能运用纯熟的元素之力与她三个主要据点的仆从们进行交流,而她的族人们也无条件地对这位“年长老妪”表示服从。
格力萨特就是一名来自千针石林的战士,虽然他并不喜欢大老远地跑到这潮湿的沼泽来就为了杀几个人,但是阿纳克大人说这是玛加萨族长,也就是大人姑母的命令。所以他还是不折不扣地完成了任务,只是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将印有雷霆崖徽章的武器扔在现场,难道现在杀人都带留名的吗?
待部下们将武器散乱地扔在哨塔周围后,格力萨特招呼着人手正准备离开,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戒备!”所有牛头人第一反应就是捡起了刚扔下的武器,来之前阿纳克大人一再吩咐过不能留下任何活口,就算待会出现的是大酋长萨尔说不得也得砍翻了。
“嗒、嗒、嗒”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众牛头人都握紧了手中武器,对于恐怖图腾来说,杀戮永远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但很快嗜血的战士们就失望了——疾驰而来的骏马背上却是空无一物,格力萨特懊恼地用巨斧虚劈两下,拔腿朝着骏马奔去,打算亲手把这唬人的畜生扒了皮做成干粮。
牛头人身形庞大,在林间奔跑很是不易,格力萨特自觉刚才大惊小怪在部下面前失了面子,所以才恨极这只畜生;但没想到此处树木甚是繁茂,一不小心被树枝勾了个趔趄,骂娘的话还没出口,一道雪亮的剑光就顺着他的肩膀劈了下去。
也合该这粗坯命好,雷根刚才其实一直在马上,只不过使了个蹬里藏身隐住了身形,不期还有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家伙,当即乐得一剑剁了下去。不过没想到倒是树根救了这牛头人一命:他一个趔趄刚好闪过了雷根致命的一剑,本来该剁脑袋的一剑将牛头人厚实的肩膀劈了个大口子,格力萨特也不愧是黑云峰顶尖的战士,不等雷根第二剑砍下,强忍住伤痛一个霸王举鼎,硬生生将雷根掀下战马。
此时周围的部下总算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十几个牛头人呼啦将雷根围了起来。
“一,二……十五个牛头人,还真不好对付。”雷根默默地数了数对方的人数,虽然自己并不怵群殴,但是对上两位数的敌人任谁都不敢夸海口能轻易应付,况且周围站着的并不是孱弱的人类劫匪,而是以力量著称的牛头人。
刚才老远看到这群野兽杀人焚尸,一时激愤才不顾后果暴露自己,现在冷静一想,如此做法不但无法为逝者复仇,反而连自身都要搭进去,实在是愚蠢至极,看来自己果然不适合当个刺客,雷根心里苦笑。
“该死的人类,你彻底惹火了格力萨特!我会用双角把你的身体一点点的碾碎,然后用你的内脏去喂那些肮脏的地狱犬!”双目赤红的格力萨特用生硬的通用语嚎叫着,他的伤处仍在流血不止,但是牛头人却丝毫不理,看这架势非要把雷根挫骨扬灰才甘心。
“多说无益,让我来看看你们这些两足野兽有多大的本事吧。”雷根虽知此次凶多吉少,却丝毫不愿示弱。
“下地狱吧,杂种!”被彻底激怒的格力萨特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冲过来,雷根没有躲闪,反而双手持剑,体内圣力喷薄而出。“异端裁决!”,只见原本普通剑身被金色的圣光所附着,令人难以睁眼直视,“接招吧,十字军打击!”,雷根不退反进,结结实实地撞向了正在冲锋的牛头人。
“铛”的一声巨响,两人都被对方的巨力震退老远,雷根此刻只觉得双手已经不属于自己,虎口被震得满是鲜血,连剑都握不住了,不过反观格力萨特更是凄惨无比,刚才肩膀的伤口彻底地裂开,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骨骼,全身被鲜血浇得通红,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但是不等雷根松一口气,周围的牛头士兵都冲了上来向他攻去;牛头人一族历来尊敬长者服从命令,属下视长官如父兄,并不像大陆其他种族一样首领阵亡部下皆乱,雷根将格力萨特打的生死不知,反而像给这群杂兵都上了一层嗜血术。
如果放在平时消灭这群士兵只是时间问题,但此刻雷根的内伤也是不轻,而且握着剑柄的双手似有千钧之重;好不容易斩杀掉面前一名杂兵,背后却连挨两刀,左边小腿早被一把战锤砸断。
雷根踉跄着退了两步,只感觉脑袋一阵阵的晕眩,他拼尽全力猛烈挥出一剑,逼退了周围几个意图偷袭的牛头人,拄着长剑剧烈地咳嗽着,只感觉喉咙里面腥甜无比,“难道这里就是我的埋骨地?”
雷根用力咳出一口鲜血,体内的圣能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连一个简单的圣光术都无法使出。也许从刻意遗忘那些记忆开始,圣光就已经抛弃了自己,只是这个结局似乎来得太晚了,雷根闭上双眼。
——这样也好。
下一刻,几柄长枪同时刺穿了他的胸膛,牛头人们一齐发力,将雷根高高挑起,然后狠狠地摔落地面,溅起漫天尘埃。
“呸,便宜这个粉皮佬了。”虽然杂兵们犹不解恨,但牛头人一族并无杀人辱尸的习惯,刚才格力萨特所说的挫骨扬灰也不过是句气话,恐怖图腾虽然好杀,但亦遵循自然轮回法则,杂兵们对着雷根的尸体啐了几口后,便抬着昏迷不醒的格力萨特离开了。
昏暗的天空如同被泰坦的巨手所覆盖,一层层的乌云将整片沼泽覆盖起来。“轰隆”一声雷响,豆大的雨点飞快地落了下来,敲打着静止不动的尸体,逐渐汇聚成一捧水洼。
雨水渐渐越来越大,天边轰鸣的闷雷同雨声混杂在一起,好似天地间有一只垂死的巨兽正在绝望地悲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