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贵仁粮行的仓房里,方云赐与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人见了面,中年人名叫商明,是鄂州情报队的联络官,他刚从鄂州元军水寨回来,带来了可靠的消息:刚刚运到的几十船粮草,一半留在鄂州,另一半运往岳州前线。
商明离开了贵仁粮行,不久后,两个年轻伙计,一前一后走出仓房后门,很快消失在了狭窄的街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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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热烈地照shè在岳州城北的大片废墟上。严铠带着朱明亮,正在第三营的防区视察。
在特攻队教官的指导下,第三营的官兵们正在一座座废墟间,三人一组,练习着隐蔽、移动、打斗;不断有咝咝的轻响,那是官兵们打出的暗器在飞行。
严铠对第三营的表现很满意,他对蒋雪敏了一番鼓励的话,然后离开废墟,回到了第一营的防线。
第一营指挥官薛勇武见严铠回来,赶紧过去迎接:“大哥,三营的情况不错吧?”
“嗯,比我预期的要好很多,看来三营能派上大用场了。”
“大哥,元军停止进攻,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你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其实对薛勇武的这个问题,严铠也没有答案。据哨探的报告,元军的大型防护器械已经打造完成,并放置在城墙外,但官兵们却都呆在营帐内休息,没有任何异常动作。
严铠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微笑着对身边的朱明亮问道:“诸葛,你一定知道元军的鬼心思,他们是在等什么呢?”
“元军的鬼心思,我诸葛还真的不知道,要问嘛,因该去问金安泰幕僚长,他管着情报队。”
严铠和薛勇武以为,朱明亮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不料朱明亮却继续道:
“不过我倒可以试着猜猜看,首先,我猜元军在等待一个重要的人物,比如忽必烈,他要来岳州亲自督战;第二,我猜元军在等待一个厉害的新武器,比如一种可以随身携带,随意喷火的神器。”
见朱明亮得漫无边际,严铠和薛勇武都忍俊不止,严铠还注意形象,有所控制,薛勇武则捧着腹笑弯了腰。
朱明亮却不笑,一脸认真地继续:“也有可能,元军是在等待某种合适的天气,大雨或者大雾?反正我不喜欢现在的天气,太热了,没法好好打仗!”
天气确实热起来了,午后强烈的阳光照在三个人的身上,脸上都是汗水。
朱明亮似乎开玩笑的一句话,让严铠的心动了一下:大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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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昨晚一宿没睡好,秦起还是努力打起jīng神,面见每一个捐赠者,着感谢感激感动的话。
倒是曹捷显得有些不在状态,仿佛昨夜失眠的不是秦起,而是他曹捷似的。
回去的路上,圆圆的月亮升了起来,看着身后的曹捷依然默不作声,秦起忍不住问道:“曹兄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昨晚你就没怎么话,今天更是有些恍惚了。”
“我确实是有心事。按照林庄主教的办法,我预测近期会有一次浓雾天气,昨天还只是一些征兆,今天就几乎可以确定了,时间应该是在两天后。”
“哦,那得想办法,赶快通知我们的人!”秦起一听也有些着急了。
曹捷道:“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夜间行船怕不安全,还是按原计划在船上睡一晚,明早出发吧?”
秦起没有再话,只是催促众人,加快行军。
时隔三rì,秦起一行回到了洞庭湖西岸的枫叶渡,水军校尉古天雷,已经率领十艘楼船前来接应。
一见面,古天雷就对秦起和曹捷,简单讲述起了这几天刚发生的战事:郓集保卫战,接力火箭和重骑兵显神威;堑壕攻守战,水军陆战队成功实施救援。
秦起和曹捷听得发了呆,没想到自己外出才几天,家里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秦起回过神来,问古天雷:“我和曹将军有急事要回郓集总部,你能在今夜就送我们回去吗?”
“今晚有很强的月光,夜航不成问题,再我们也习惯了在恶劣天气行船,即使天气变化,也能保证你们安全到达。”
“那好,事不宜迟,马上将募集的东西装船,我们尽快启程!”
曹捷将秦起拉到一边,提醒道:“秦公子,你不是和林庄主,约好今天面谈的吗?”
秦起这才想起林静如的事,略微想了一下,做出了决定:曹捷、古天雷带八条船,连夜启程,留两条船给自己,明早出发。
送走了曹捷和古天雷,秦起忽然觉得有些累,毕竟昨天晚上失眠,今天又打起jīng神坚持了一整天。
秦起于是决定先打个盹,再去见林静如,可等到他再睁眼,却已经是午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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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起十分懊恼,心想林静如肯定得误会了。他赶紧下船,拦住了要跟着的护卫,独自打马向静水园而去。
一路上,秦起就在犹豫琢磨:这么晚了,林静如早该睡下了,自己还要不要去吵醒她?
到了静水园大门口一看,庄园门是虚掩着的,正在想着是否推门进去,湖面上的风,吹过来一阵女子的歌声。
秦起心中一阵狂喜,林静如还没有睡,还在等着自己!很快,是更多的自责。
秦起进了大门,循声来到一个水边的凉亭。
月下的凉亭,在古琴伴奏下,一个柔美的声音,深情地唱着:
“等待着你,等待着你的来临,当夜已到尽头,莫让我独自守候!”
“等待着你,等待着你的深情,有你的爱陪着,此生已别无所求!”
这是怎样的天籁啊?这又是怎样的情意?秦起的心,完全被这歌声融化了:是的,除了你的爱,我今生已别无所求!
虽然已经听到了动静,林静如的歌声还在继续;
“等待着你,等待着你温暖的手,握紧了就不再分开,相伴到天长地久!”
“我此生的意义,只为遇见你,只要与你相依,辛苦磨难我愿意!”
应该,来此之前,秦起心里还有些不清的犹豫,但此刻,秦起仿佛变成了扑火的飞蛾!
是啊,这短短的一生,只要拥有了你,还管它什么,苦还是甜,对还是错!
秦起多想马上走过去,走过去将那唱歌的女子拥进怀里,但手脚却不知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时无法动弹,只能任那颗慌乱的心,狂跳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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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在一个悠长的音符终止后,停了下来。
“是秦公子来了吧?”林静如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是我!”秦起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长长的一段寂静,谁也不愿意触碰的寂静。
林静如慢慢站起来,转过身,月光下的美丽脸庞,闪着圣洁的光。
林静如一扬手,头上的男式头巾解开,一头瀑布似的黑发滑落下来。
秦起如梦初醒,几步跨进凉亭,双手揽住林静如的腰肢,揽住了满怀的幽香。
“你终于来了!”林静如仿佛在喃喃自语。
“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再也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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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参议朱明亮,独自一人来到了第一营的防线,第一营正副指挥官薛勇武和钱贞善,将他引进了第一营指挥所,一间保持相对完好的两层民宅。
朱明亮喝了一口护卫递上来的水,清清嗓子,道:
“我夜观星相,察觉明rì将有浓雾,且持续时间可能很长,因此我不得不劳动筋骨,到你们这儿来,指一下防御了。”
对这个半仙的话,薛勇武和钱贞善,倒也没有太当回事,虽然见识过他的能会道,但对于具体的排兵布阵,那还是得靠自己。
见两人半信半疑的样子,朱明亮并不生气,继续以他特有的,自以为是又带儿调侃的语调道:
“浓雾降临,对面不见敌人,我军的防御工事,基本没法发挥作用,我建议你们两位,将废墟中的木料取出,集中堆放在土墙前面的空地上,等敌人来到近前,就将它们燃焚烧,火场本身可以阻敌前进,另外火势大了,雾气就有所减退,你们shè箭或投石,就会看得清楚些,一箭双雕。”
薛勇武和钱贞善见诸葛得十分有理,便不再当作儿戏,两人简单商量了一番,钱贞善召集属下众校尉,领兵去废墟内搜寻木料,又在土墙前的空地上,挖出两道浅沟,再将找到的木料,不断扔进浅沟内。
朱明亮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对留在身边的薛勇武:
“据我掐算,明rì的浓雾,极有可能将持三到四个时辰。元军从组织发动、翻越城墙、通过废墟,到达你的阵地,大致需要一个时辰;你这道防线最好能抗住两个时辰,然后由你身后的第四营,利用岳城河的阻隔,死抗到浓雾散去,如果能做到,则元军大败。”
薛勇武是个作战勇猛的指挥官,不过在谋划机变上,自己也知道有些欠缺,于是便放下架子,像个学生一样,毕恭毕敬地听朱明亮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