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气氛突然一变。
G省虽然白天温暖，一早一晚温度却也不高，有点规模的大酒店里的中央空调也都开着，基地里也是如此。
暖风的声音先前还不怎么明显，此时却直觉得嗡嗡做响，仿佛老式的窗机似的。
房间里的三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曹英先开口道：“高建和巴正中是两个人。”
这是绝对的废话，高巴当然是两个人，流云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是高巴两人不和。他笑了笑，道：“他们是两个人也好，一个人也好，我只管踢好我的球好了。”
这话一出，曹路二人倒是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曹英摇了摇头：“流云啊流云，我一直以为你是貌似老实，腹中奸猾，现在看来是我高看你了。”
流云失笑。貌忠实奸，这样的评语还是高看，那要是低看了他不成十恶不赦了？
他正想着，曹英又道：“你根本就是上下一根肠，从头老实到了脚！哎呀，凯子，你别顶我了，我说的是实话啊，难得我说一次实话！”
路凯拍头，对这个好友彻底没办法了。
曹英嘀咕了两句，又道：“要是是乒乓球，你当然什么都不用管了。但足球可是要十一个人踢的，你不可能光顾自己吧。其实如果你水平差点，人气少点，想要独善其身也没什么，但现在国内无论技术还是人气谁能和你比？谁不想把你抓到手里？如果你不投靠一方的话，以后不定发生什么事呢。”
流云看着他，半天说不出来话。
“你别把人都想成君子了。不错，现在他们不会再和你在场上闹别扭，可你也别忘了和亚达踢球时是怎么受的伤！还有现在药检的这么严格，你要是被查出点什么……”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流云咧了咧嘴，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
路凯在心里叹了口气，拉住还想再说什么的曹英，道：“国内就是这个样子，其实国外也差不多，你也别太在意了，不管你选哪个，我们两个都没有异议。”
这话已经算是表明他们决定跟着流云了。两个大将自动来投，换成别人一定会兴高采烈，流云却只是僵硬的点点头，脸上仍是一片呆板。
该说的都说了，见他这个样子，曹路二人也不好久留，又寒暄了几句，二人就告辞了。
流云呆呆的坐在那儿，房间在空调的作用下温暖舒适，他却如入火炉，直觉得全身燥热，非常烦闷。他打开窗户，也没能起多少作用。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他终于忍不住拿起衣服，走了出来。
没有月亮，灰蒙蒙的苍穹上也看不出有没有云彩，只有几颗星子发着黯淡的光。流云来到顶楼，坐在栏杆旁，看着远处的车水马龙。
M市是G省的省城，也可以算是国内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在这个时候，大梁早就是万籁惧静，但这里仍然是灯火辉煌。
基地在M市的郊外，那些喧闹也传不过来，但只从那如河似的灯光中也可以看出其中的热闹纷杂。
空气清凉，呼出的气息会形成淡淡的白雾，流云的心静了下来，但左胸口却有种说不出的隐痛。
国家队里的排挤，他早就体验过；官员们的不作为，他也早从媒体上知道；甚至连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他也领教过了。曹英说说的他早就知道，可是，真的听别人说出来，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或者说，不想接受。
“中国足球看都不想看，更别说去踢了。”——这是他当年对张增生说的。可是，作为一个中国人，他内心深处却总是希望中国的足球好些、再好些，哪怕只是在某一个方面好些也能令人有些安慰。
赛场上不出成绩，赛场外却有诸多阴暗，这样的中国队，能在世界上走多远？就算加上他，在世界杯上进上几个球，也不过是一时的光鲜罢了。而这个光鲜，还是一种毒药，让人在欢喜的同时忘却以后的危险。
要做些什么，必须要做些什么。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他能改变国家队的现状吗？能改变现在的官僚制度吗？
他的嘴边再次露出一丝苦笑，看向远处的双眼也不禁迷蒙了起来。
脸上突然一凉，他回过头，正看到李扬真。
“真哥？”
“呐，你的，知道你不喝酒。”李扬真将一瓶矿泉水给他，自己却打开一灌啤酒，也和流云一样，席地坐了下来。
“谢谢真哥。”他拧开，喝了一口，清凉的水滑过喉咙，带走不少的郁结，他长长的吁了口气。
李扬真喝了两口啤酒：“曹英和路凯都和你说了吧。”
流云点了点头，过了片刻，迟疑的问道：“真哥……是哪边的？”
“哪边的？如果真要说，我也是巴副主席这边的吧。”他用的是敬语，口气里却带了几分嘲弄，“我老家虽然是J省的，却在蓝靛踢球，当然也算是D省的一分子了。”
话语很平静，却带着几分不满和无奈，流云回头，两人相视苦笑。
“真哥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那就要看你的目标了。”
流云扬眉：“目标？”又是目标？
“是啊，你要是只想当一个球星，那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以你的技术和人气，就算有人看你不过眼，三年之内，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事。。”
“三年？为什么说三年？”
“因为王元礼应该还能再踢三年。三年后，就算他还能跑，估计也震不住局势了，跟着他的那一拨老人也差不多该退役了。到时候无论是高秘书长还是巴主席，都要再扶植一个亲信，如果你还是不管不顾，估计就有点……”他说到这里，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流云咬着牙，没有说话。远处的灯火渐渐的熄灭了，虽然还能看到串成河的路灯，但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明亮。发黄的光，在这个清冷的夜中是那么的恍惚、那么的遥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