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魔物管理局的人在收到消息之后迅速赶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劲装的女子。
她个子很高,皮肤浅褐,长发干净利落地扎在脑后。
“这里是高级住宅区,为什么能有魔物混进来?”在她的身后,其中一个队员疑惑地问到。
“这东西不简单……绝对不是普通的魔物。”温瑶看向不远处的宴会厅,皱了皱眉。
虫子密密麻麻爬动的声音从中传来,显得黑暗而压抑。
她当机立断:“立刻联络穆长官。”
“就说,上城出现了疑似来自深渊的物种。”
温瑶说道。
“……!”
什么?深渊?!
现当今,人类几乎将整个大陆探索完全,只除了其中一个地方——深渊。
那里的空气中浮动着被剧毒的雾气,无边无际的渊薮深处只有望不到尽头的黑暗,至今无人从中活着出来,人类对其中生活着的魔物更是知之甚少。
倘若真的是深渊中的魔物出现在了主城区,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队员不敢怠慢,应道:“是!”
这时,一个身穿管家服的老人从一旁冲了过来,竟然任凭一股子不要命的莽撞劲冲到了女子的面前:“求求您,救救我家少爷,我家少爷还在里面!”
“丢人。”时则淳气息不稳地斥道:“把他拽回来!”
他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也被扯乱了,看上去各位狼狈,先前的游刃有余荡然无存,但还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威严。
几个时家的仆从听命,将涕泪交加的老管家拉了回来。
温瑶的视线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咬咬牙,道:
“行动。”
“不等等穆长官吗?”
温瑶一脸凝重地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来不及了,先救援人质要紧。”
时安很快来到了变故的中央。
那个宾客向后仰倒在地上,撕裂的下颚大张着,干枯的皮肤绷在骨骼上,露出一副死不瞑目的怪象,他的肚腹已经绽开,仍然有源源不断的魔虫从中涌出。
时安弯下腰。
他用手指剥开男人躯体上干枯的组织,露出那个崩裂的大洞。
尸体的身上的大洞里没有内脏,取而代之的是细细密密的血红色丝线,如同血管一般,覆盖在肋骨上,占领了整个胸腹腔。
丝线的深处,藏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虫。
它和外面那些虫子长得一模一样,但却小的多,漆黑的甲壳犹如鳞片,闪烁着金属般冰冷坚硬的光泽,位于头颅的位置,是一张丑陋的,仿佛人类五官的脸。
似乎感知到了危险的存在,那张脸上露出了狰狞而恐慌的神色,发出刺耳的尖叫。
血红色的丝线颤动着,周围的魔虫仿佛接收到了命令一般,源源不断地向着尸体的方向聚拢而来。但又迫于时安的存在不敢靠近,只敢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发出焦躁的摩擦声。
时安低头凑近,然后微微一怔。
某种险恶的气息从尸体胸腔的部分弥散开来。
冰冷,黑暗,就像是手指一般悄无声息地触摸浸染着周遭的空气。
——随着距离的缩短,这种感知变得逐渐清晰明确。
无法忽视。
少年深吸一口气,享受般的眯起双眼,略窄的瞳孔在那瞬间缩成一道细狭的缝隙,赤烫的红光从中飞快地掠过。
……好舒服。
时安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在一片黑暗中,某种奇异的感觉从灵魂深处蒸腾而起,指尖,脊背,尾椎都在隐隐发着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自己现在这个柔弱易碎的人类躯壳,从血肉骨骼间生长而出。
不是用魔力幻化而成的虚影,而是真正的鳞甲,利爪,双翼。
难道它可以帮助自己恢复原来的身体?!
时安睁开眼,以一种惊奇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小虫。
——他改变主意了。
时安伸出手,白皙柔软的指尖被龙鳞漆黑的虚影覆盖,锋利的指甲闪烁着冷光,向内一划。
刺啦。
丝线应声而断。
远处的虫群像是失去了提线的木偶,哗啦啦地载到了一大片,剩下的胡乱逃窜着,仿佛没了头的苍蝇。
小虫无法避免地被时安捞到了手里,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它吱吱叫着,六条腿疯狂挣扎,扭动着想要逃离。
有点烦人。
时安蠢蠢欲动地摩挲了一下指腹。
仿佛感受到了危险,小虫微微一僵。
它不敢动了。
时安克制住把它直接捏死的冲动,用指尖划开皮肤,挤出一小滴鲜血。
那粒血珠颤颤巍巍地立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之上,犹如一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在黑暗中散发出奇异艳丽的光。
漂亮而危险。
小虫划拉着腿,瑟瑟发抖地试图远离。
时安不容拒绝地捏住它,指腹施压,再次把血珠往前递了递。
小虫:“……”
它被逼无奈,只好含泪抱着血珠一点点咽下。
在那一小滴鲜血被吸干的瞬间,它腿一蹬,头一歪,栽倒在时安的掌心中,活似一颗没了生命的珠子。
下一秒,厅堂中所有的虫子都仰面朝天,全部都死了个干净。
那令人牙酸的抓挠声瞬间停止。
静的有些诡异。
时安心满意足地将它揣到了口袋里。
这时,背后传来了晃动的灯光和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受困者被解救时解脱的哭声。
这时,一束灯光在宴会厅的入口亮起。
站在门口的温瑶愣了愣。
她没想到,居然在被魔物占领的正中央,居然还有活着的被困者。
这时,对方扭头看了过来。
少年的皮肤很白,身形尚未长开,肩膀瘦而薄,透着种脆弱的纤细感,睫毛和头发呈现出一种柔软的金棕色。
他眯了眯眼,似乎不适应突然而来的亮光
漆黑的厅堂内弥漫着粘稠湿润的血腥味。
满地都是密密麻麻的虫尸,看上去犹如人间地狱,触目惊心。冰冷的黑暗潜伏于其中,处处弥漫着诡谲叵测的气息。
他看上去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而且……毫发无损。
温瑶紧了紧手中的手电筒,扬声问:
“你还好吗?”
“嗯。”
时安点点头,看上去乖巧的惹人怜惜。
他自然而然地眯起双眼,一缕满意餍足的浅笑从他的唇上掠过,浮光般稍纵即逝。
——简直不能更好啦。
二十分钟后。
时安裹着一条厚厚的的毯子,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窝在了路边,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管家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
时安心不在焉地低着头,时不时地应一声。
突然。
一双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时安,你在这里。”男人的声音格外冷漠,没有多少情感:“那我就不用找你专门说第二次了。”
“?”
时安捧着牛奶,仰头看了过去。
“你通过了测验,我听说了,不错。”
时则淳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地带过,然后紧接着,他的话锋一转,言语间带着点意味深长的威慑:“既然如此,你弟弟时瑞今年会和你一起入学,到时候你多帮衬着他一点,不要争抢,摆正自己的位置,听懂了吗?”
管家在一旁捏紧了拳头,几乎喘不过气来:
“……”
他没想到,老爷居然真的这么冷漠——在自己的亲生儿子死里逃生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敲打时安,让他不要挡私生子的路。
时安慢一拍地“哦”了一声。
他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问:
“……那个,你是?”
时则淳:“……”
他太阳穴上青筋绷出,声音里也带上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时安,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
温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时则淳的火气被堵在半中央,铁青着一张脸扭回头去——紧接着,他看到了那个站在温瑶身后的男人。
在那瞬间,时则淳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长官。”温瑶侧开身,冲身后的人致意:“这位就是距离最近的人质。”
男人很高,身形挺拔,身上带着利刃般的冷意和锐利,有种几乎能够具现化的杀伐之气。
他的皮肤极白,长发束在脑后,如同流泻的银子般流泻而下。
穆珩不紧不慢地垂下眼。
银白色的睫毛之下,眼眸是冰冷的钢蓝色。
视线很冷,好像是淬过雪水的刀光,悄无声息从面前的两人身上掠过。
“时安?”
他的声音和他本人同样凉薄,漠然而低沉,带着一点金属的质地。
时安仰头看了过去。
他缓缓瞪大双眼。
属于龙的种族本能占据了绝对的上峰,将思维挤占的没有一丝缝隙,
——哇!
——亮!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