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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叶医生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她在电脑下输下了如下的文字:
病人徐小娇,她的病情非常奇特,她表现出人格认识障碍的症状,幻想自己有另外一个身份,叫曾梦书。我试着用“徐小娇”这个名字称呼她,她的表现很不屑,似乎对自己本来的名字非常排斥。
也许在她心中,曾梦书是神通广大的,而徐小娇不过是个普通人。
曾梦书的世界非常精彩,谈过恋爱,打过架杀过人,而且现在的身份是保密的。我猜在她的幻想中,曾梦书是一个秘密警察,或者是间谍。
对徐小娇的治疗,我采用的是厌恶疗法,先摧毁她幻想的世界,然后让她重新进入现实世界。
徐小娇的幻想世界非常严谨:她的前男友是一个小混混(已经死了,死在修仙者的手上),现在的男友也是一个秘密警察之类的人,名字叫做温小玉。当然,通过户籍资料是查不到秘密警察的身份的,“因为有《保密条例》”,她这么告诉我。
她一直相信自己会一种叫纸人术的法术,可以召唤地狱生物。这是我摧毁她幻想世界的一个突破口,我给了她一张纸,让她表演纸人术。
她把纸撕成了一个人形,速度非常快——看得出她学习过剪纸。然后念了句咒语,同时手还比了几个复杂的动作。
那张人形的纸飘落在地上,当然没有什么鬼怪出现了。
看得出,她非常的震惊,一再要求再试一次。
为了让她清醒的认识到纸人术只是她的幻想,我给了她一个记录本,并且告诉她:无论试多少次,结果都一样。没有人能够召唤地狱生物,因为地狱本身就不存在。
接下来的两天,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她的咒语,还有手势,试图召唤地狱生物,当然全部都以失败告终。
我查了下她用的咒语,是道家的九字真言,她那些奇怪的手势,确实是道家的手印。这说明她的幻想世界结构之严谨,非常罕见。
纸人术的失败,让她对自己的幻想世界产生了怀疑。
对任何人而言,真相都是非常的残酷的。她本能的排斥真相,陷入一种让人心疼的自我封闭状态。一连好几天,她都抱着膝盖一动不动,拒绝任何形式的交流。
我能体会得到,她有多难过。甚至有一度我自己都怀疑我做错了,想放弃对她的治疗。事实上,很多精神病人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是非常幸福的,例如院里那个幻想自己生了孩子的病人,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生过孩子,但是每天早上她都会幸福的告诉医生:“我昨天生了个宝宝,他长得多好看啊!”
她被治好了,不得不面对自己孤独的人生。
我不能确定这是正确的。
但是仔细思考之后,我觉得徐小娇的情况不同,她非常年青,非常聪明,人长得也不错。病好之后,她应该能够拥有一个很幸福的人生——当然与她的幻想世界相比较,这样的人生实在是太平凡了。
我相信她不会当什么秘密警察,或者间谍,只会结婚生子,平安的渡过一生。
在她的幻想世界中,她有一个师父,名字叫做蒙克虏。蒙克虏真有其人,而且很著名,因为他患的精神病更加奇特——传染性精神病,跟他接触的人很多都疯了。我大胆的猜测蒙克虏就是徐小娇的病根。
经过院方的努力,我们终于找到了蒙克虏,并且安排了他们见面。
也许在大多数人看来,两个精神病患者的见面会话非常的好玩,但是这两人见面的情况非常诡异,现在我非常确定,安排这次会面是一个错误。
曾梦书穿着院方提供的病号服,背上还绣着“沤麻地精神病院”的红色字样,看到了同样穿病号服的蒙克虏,她的表情非常惊讶,但是却恭敬的站起来,叫道:“师父。”
蒙克虏浑身毛发很重,跟只大猩猩似的,但是态度却很倨傲,只是轻轻的说了声:“嗯。”
两人对面坐下——因为曾梦书有暴力倾向,两人之间隔着一层防弹玻璃,仅有一个小孔让两人的声音通过。
“师父,我明明记得我已经死了,可是你看——”徐小娇站起来,转动了一下,表示自己还活着(前面忘了说,在她的幻想世界里,她跟犯罪分子的战斗失败了,已经被一条金龙咬死了)。
蒙克虏一点也不惊奇,告诉徐小娇说:“我知道,是我治好你的。”
徐小娇更加震惊,说了声:“你?”
蒙克虏提醒说:“别忘了,我是周演(音)的弟子。”
徐小娇立即释然了,好象那个叫周演(音)的人是他们的信念,已经无所不能一样。
徐小娇重新坐下,问道:“师父,你怎么也——这样了?”
蒙克虏告诉她:“我在躲周演(音),哼,他再聪明也猜不到,我会躲在精神病院里。”
徐小娇再次明白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然后她说:“你不敢面对他,也就没有机会战胜他。”
蒙克虏叹息说:“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两千多年来,我跟他战斗了无数次,没有一次成功过。最近的一次,我们到了西伯利亚,打得当地都发生了雪崩,结果还是……”他自嘲的笑了笑,表示自己技不如人。
徐小娇没有再劝师父,她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为什么我的纸人术突然失灵了?明明咒语手印都正确啊?”
蒙克虏告诉徐小娇:“这里——”他指着自己的脑袋,“你变成今天这样子,我不确定当初教你纸人术是不是正确的,于是让人在你的潜意识里做了手脚。你失去了异能,并且进入精神病院,都是我一手安排的。如果你没有异能,可能已经结婚了,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小女生大概会觉得这就是幸福了。但是你现在呢,整天打打杀杀,生活在危险边缘,都是因为你身具异能!”
徐小娇生气的叫道:“如果我有异能,我可以选择不去用它啊?求你了,你教我怎么重新获得异能吧?”
蒙克虏思考了很久,曾梦书一直在撒娇哀求,最后他说:“你要做的,就是重新在大脑里构造地狱的每一个细节,从第一步做起——地狱是建立在一朵花上的。”
对于这句莫明其妙的话,徐小娇却一下子明白了,而且非常高兴的叫道:“曼珠沙华!”
我查了资料,曼珠沙华是一种神奇的植物,也叫着彼岸花,传说中它是盛开在人间通往地狱的黄泉路上的花朵。
这次会面的结果很让人失望,徐小娇的幻想世界更加的坚不可摧了。虽然她变得很积极,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冥想,可是我明白,她的精神病更加顽固了。
尽管如此,我依然认为徐小娇是一个非常有希望的病人,她的思路清晰,能够明确的分清幻想与现实。我不会放弃她的,接下来,我将采取药物治疗的方法。虽然大多数治疗精神病的药物对大脑都有一定的损伤,治好后她的智商会下降很多,甚至不及普通人。但是大多数人的生活也用不到什么脑子,我相信她会获得一个幸福的人生。
当然,相对她幻想的世界而言,这样的人生肯定会平凡很多,她不可能当什么秘密警察了,最多就是当个孩子的妈。
在电脑上打下这些文字之后,叶医生盯着发光的屏幕呆住了。因为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脸,虽然叶医生认得她叫徐小娇,但是从那双灼热的眼睛上判断,叫她曾梦书更加恰当。
“你……”叶医生紧张的坐着转过了身,这张椅子安了滑轮,可以自由旋转。
现在,叶医生有些后悔自己看徐小娇表现安静恢复了她的行动自由了。
站着的曾梦书比叶医生高出很多,她绞着两手难为情的说:“其实我是来告别的。”
叶医生的提高了声音叫道:“你要出院?谁允许的?”
曾梦书不禁为难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面前这个善良的医生,其实自己一点病都没有。
“我同意的!”一个声音从头顶上的天花板上响起,叶医生仰头看去,只吓得差点晕了,蒙克虏那张毛茸茸的脸正浮现在天花板上,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叶医生。
“退回去,退回去,”曾梦书叫道:“她是好人,不准你吓她!”
蒙克虏的脸翻了个白眼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教训我了?”
曾梦书也不好把自己的师父怎么样,耐心的解释说:“在非洲的一些部落,听到有人天天可以吃饱饭也觉得不可思议;在原来的的南美,那些奴隶们甚至想象不出不当奴隶后该干什么。真相对任何人都是残酷的,她根本就接受不了一个充满了异能的世界,你现在这样,她会疯的。”
蒙克虏慢慢的从天花板上消失了,就像一个人把脸从水面上拔出来一样,天花板依然平整如新,甚至没有一丝痕迹。
叶医生确实吓得不轻,她瞪着眼睛捂着心窝一动不动的看着天花板。
曾梦书知道,叶医生想象中的现实世界跟大多数人一样,只有普通人。她告诉叶医生说:“你因为工作太累,好象出现了幻视与幻听,一定要保重自己啊!”
叶医生突然抓住她的手,紧张的看着天花板问道:“刚才我看到的……”
“那是幻视,”曾梦书很肯定的说:“是幻觉。”
“哦!”叶医生释然了,“对不起,刚才你说你要离开这里了?”
曾梦书说:“其实也不是离开,只是转院。”她终于想到了一个不至于伤害到叶医生的借口,“因为家里的经济问题,我只知道这么多。”
叶医生有些失望的说:“既然是这样,你走吧!”
等曾梦书的脚步声走远之后,叶医生脱下高跟鞋,光着脚悄悄的跟了过去。
她最后看到曾梦书,是在沤麻地精神病院的楼顶。在那里,曾梦书已经穿上了一身粉红色的羽绒服,和她的师父蒙克虏告别,然后她踩脚踩一只红色剪纸做成的蝴蝶,飞进了夜空里。
叶医生现在终于明白了,曾梦书没有病,有病的是自己。对现实世界的认识障碍,其实存在于大多数人的脑海里。这个世界到底有多神奇,并没有多少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