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段平生便从床上坐起,李江南虽然留下了一副孱弱体魄,但他早起的习惯被段平生很好的沿袭了下来,再加上武道境界已入二重楼,只需一夜即可弥补昨日施展剑气飞针的内息亏空。
轻轻将窗门打开,迎着朝阳,段平生的手中出现了一物,那是一块雕有朱雀的石头,栩栩如生,无比精美。
将朱雀奇石放于地面,段平生捏着得自朱雀公子的须弥芥子,缓缓靠去,使得戒托上的宝石朱雀,与地上的朱雀奇石四目相对。
在经过的几天的休息后,两只朱雀如同上次一般,同时醒来,高声鸣啼,振翅而起,一时间,熊熊火力驱散了初晨雾水,令整个房间都变得红光四溢。
段平生静静的看着朱雀相斗,难分难舍,直到双双耗尽体力,变成原先模样。
趁此时机,段平生不顾朱雀奇石上的残余热力,立时将之捞在手中,凝神望向火光犹在的朱雀双目,刹那间,他的神魂来到了一方赤红世界。
在朱雀奇石的体内世界,段平生顶着热力沉稳前行,固然朱雀奇石在与宝石朱雀的相斗中,耗去了众多热力,却仍旧让段平生在不知不觉间,汗流浃背不止。
火焰对于神魂的威胁是极其恐怖的,而段平生却直至朱雀奇石缓过劲来,准备用热力抹杀外来者的时候,才从朱雀奇石的体内世界中离去。
假如将朱雀奇石的体内世界当做一条,熊熊燃烧的火焰之路。
段平生这一次已经抵达了中点,较之先前一次拥有了长足进步,段平生估计自己再过不久,便能成功通过这条火路,进而得到破去那枚须弥芥子的能力,最后完成妙目观音像的参悟。
将朱雀奇石收回,段平生站起身来,稍稍沐浴擦拭一番,便接到了副统领古夏的传讯。
原来,那位幽州将军不请自来,大清早的就上了门,守门侍卫可不敢拦住这位阎王爷,只能将大门打开,之后,李长林便彷旁若无人的走入武王府,踏进埋书楼中。
闻言,段平生立刻皱起了眉头,昨天他才和李长林有过试探性的交锋,可以说,两人的矛盾已经彻底公开化,再无扭转的余地,而这位好端端的,也不可能毫无理由的前来王府,尤其是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
段平生猜测,李长林肯定是料定他不会动用武力,并且,也不会是只到埋书楼看看那么简单。
现在段平生唯一希望的是,李长林没有对小凳子动什么坏心思,只求那牛鼻子胜峒道长的腰杆能够坚硬一些,不要直接被那位将军的淫威吓得再无半点仙风道骨。
好在李长林没有下作到对小孩子动手,段平生匆匆冲入埋书楼,见得小凳子安然无恙,立即松了口气。
胜峒道长守在小凳子的身边,见段平生的目光扫视四周,便直接为他指引了李长林的方位,恢复平静的段平生这才看到,虎背熊腰的李长林,正站在幽深书楼的层层书架中,只露出半个身子,静静看着手中的书籍。
胜峒道长主动出言:“王爷,李将军突然到访,便进了楼中,说自己只是来找一本书,让我们不必惊慌。”
他也知道自己会让人惊慌?
段平生眉头一挑,便听到李长林的嗓音突然传来:“过来吧,有一件事情,我想找你谈一谈!”
出言之时,李长林头也不抬,只是淡淡说道,而早就对此有所预料的段平生,没有半点犹豫,便走入书楼深处,沐浴在道法构成的温和光芒中,来到了那位将军的面前。
李长林没有立时说出来意,而是优哉游哉的将手中的古籍翻到了最后一页,段平生瞄了一眼书封,发现此书介绍的乃是天下龙脉!
段平生心中一凛,大概猜到了李长林的目的,就在这时,李长林将书合起,没有放回书架,而是拿在手中,抬头冲段平生问道:“你对如今的天下大势有何见解?”
嗯?
段平生怔了怔,觉得李长林的问话有些深意,又让他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还是言简意赅的说道:“合久必分!”
李长林看了段平生一眼,轻轻点头:“不错,大唐自立国起,已是悠悠百年,较之前朝,也不遑多让,固然当朝国君绝非昏庸之辈,但四方有强敌环伺,国中又不得太平,俨然有分崩离析的征兆!”
“二叔身为大唐臣子,说这些话,有些不好吧。”
段平生幽幽说道,而李长林却满不在乎:“不过是一件明摆着的事情而已,既然连你都能看出天下大势,我想,也不需要有意遮掩了。”
李长林扬了扬手中的古籍,再度问道:“想必,你应该知道了大唐龙脉与气运玄湖的事情了吧?”
见得段平生点了点头,李长林转头看向埋书楼的更深处,怅然叹道:“在如今的年岁,天庭众仙早已没办法随意染指人间,但这绝不是说,凡人从此不用再看天人的眼色行事。实际上,近百年来,世间仍旧出现了众多人力难及的神奇伟绩,气运玄湖和定龙石,便是最为惹人注目的一笔。”
“此事,如同跗骨之蛆,令大唐国力无法蒸蒸日上,固然代代皆有明主,却始终不得寸进。”李长林收回目光,“你可知晓,这气运玄湖与定龙石,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段平生来了兴趣,这可是斜阳道人都没有提及的秘辛:“侄儿不知,还请二叔明言。”
“那位的名字,就不和你说了,你只需要知道,这埋书楼也是他的手笔即可。”
听得李长林的回答,段平生眸光一闪,打死他都想不到,居然会有这种事情!昔年他帮助那位机关通神的匠师成功登仙,想不到回头来,此人便用定龙石作为钉子,钉死了大唐龙脉,虽然他不知道李长林是从何处得到这个讯息,但考虑到那位仙人和武王府的关系,以及大唐与武王府的纠葛,便也倾向于相信这一说辞。
李长林看了看段平生的表情,只是挂着一点震惊而已,不禁暗自点头,昨日交锋之后,他命人竭力搜集有关段平生的种种讯息,对于段平生这二十天的变化,得到了更为客观的认识,此时看着,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种恍惚之感,就像看到了自己的那位兄长一般。
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杀意,李长林终于将话题点到了正题:“想必你也知道,那日的潜龙放榜,一时间将王府推到了风口浪尖。对于先王登名潜龙榜一事,众说纷纭,有人说他蛰伏百年,也有人觉得是他突然显灵。”
李长林上下打量了段平生一眼:“短短二十天便已深入两重楼,手中更是掌握着一门不俗技艺,若不是先王显灵,我不觉得还有其他可能。”
段平生早先便猜到,李长林是为潜龙放榜而来,也知道他打上了自己的主意,便明知故问道:“侄儿不解二叔何意?”
“呵,放眼武林,悠悠百年,俊杰无数,但似你这般飞速进境寥寥无几。”李长林背过手去,“固然,我那位兄长应该会为你留下一些东西,但就算是最顶级的天材地宝,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二十天中,让你彻底脱胎换骨!此次潜龙榜上,本来会有你的名字,谁知,却换成了先王。”
“更何况,那定龙石上只露出了先王之名,其余生平简介,尽数没于水中,大有欲盖弥彰之嫌,十之七八,是他和那位仙人达成了某种默契,这才营造出了现有局面。”
李长林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在段平生看来,有些靠谱有些则纯属瞎猜,要不是他就是真的段平生,估摸着也会相信李长林的答案,毕竟潜龙放榜的结果实在是有些诡异,而段平生也以此来作为论点,提出自己的反驳。
“二叔谬赞了,侄儿知道自己的水平有几斤几两,距离登名潜龙榜还是差些火候,至于二叔的观点,纯属推测而已,逻辑上更是说不通。既然先王显灵,那为何要动用他的名头,他老人家纵横一世,应该知道自己的名字,会为王府带来怎样的状况吧?”
段平生轻描淡写的吹了自己一波,感觉浑身舒坦,李长林则是轻轻点头:“这也是我所疑惑的问题,固然百年过去,先王之名,仍旧能够震慑朝堂!呵呵,说来也有些好笑,在我回返幽州的路上,接到了众多血羽传书,询问的全都是先王一事,其中,甚至隐晦提及,让咱们武王府,再来一场马踏江山!”
咱们!
李长林的用词,表达了他的真实目的,这位野心勃勃的幽州将军,并不满足现状,五年来他竭力追求青鸾殿中的传说,便是为了让武王府东山再起,而要是有机会令武王府再现百年前的莫大荣光,段平生甚至相信,自己这位便宜二叔,甚至会放弃五年来的心血。
但问题是,段平生不可能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他也没有办法,让李长林相信昔年那位初代武王,果真在某个地方,关注着天下局势。
“二叔若是来试探,先王是否真的显灵,那侄儿只能让你失望了,侄儿之所以脱胎换骨,无非是有所顿悟而已,看透了浑浑噩噩的人生,只想用最后的三十天,搏一条生路出来!”
段平生斩钉截铁的说道,让李长林不要再胡思乱想,而那位幽州将军听得他的态度,神情稍显冷漠,微微摇头:“你还是有些难以认清现实,你想用三十天的时间,来驳倒我五年的心血,醒醒吧,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但侄儿却知道,现在的我才是最清醒。”段平生淡淡说道,“恐怕在此之前,没有会想到先王的名字会出现在定龙石上,那么侄儿逃出生天,恐怕也无须惊讶。”
“我来,不是为了听你的梦话。”李长林进行最后的确认,“先王果真没有显灵?”
见李长林对此耿耿于怀,段平生语气稍冷,出言微讽:“想不到二叔英名在外,却也相信这等无稽之谈!”
面对段平生的嘲讽,李长林不以为意,他只是心中怀着一丝希冀而已,倘若有先王坐镇幕后,他再与自己的侄儿为敌,绝对不合时宜,既然段平生都这么说了,他也觉得没有继续谈下去了必要,就当只是来取一本书而已。
“既然你能白日做梦,为何就不允许我天真一番?”李长林自嘲一笑,“看来,我给你们留下的印象,有些偏差啊!”
说了这么一句有些不着调的话,李长林转身便走,没有继续理会段平生,也没有在武王府中多做停留。
打发了这位幽州将军,段平生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挂上了一层冷汗,盖因为言谈期间,李长林数度动了杀意,尽管对方掩饰得很好,却还是逃不过段平生的眼睛。
缓缓走向埋书楼门,段平生暗想自己的实力差得还远,要知道,那场青鸾大婚中,他要面对的,可不止红鸾儿一人!
“江南哥,停一下,小凳子有话要对你说。”
在段平生走出来的时候,小凳子突然放下了书,冲段平生说道,胜峒道长十分有眼力的直接退了出去,让两人可以无所顾忌的交谈。
“说吧?”段平生走到小凳子身边,微微笑道,“是不是觉得读书读闷了啊?”
小凳子微微摇头,而是将小棍子定海神针拿在手中,指着它说了一句话,此言,让段平生眼眸微动,不禁问道:“当真如此?”
“嗯!”
小凳子重重点头,让段平生大笑着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瓜,随后又询问小凳子有何需要,便将胜峒道长召回,飘然而去。
幽静的埋书楼中,再度只剩下一老一小,牛鼻子老道坐在一边,看着从楼中翻腾出来的道书,而小凳子却是捧着小脑袋想着:“气运玄湖淹没的地方,明明写着江南哥的一些事迹,为什么,名字却是那位老王爷呢?”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