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三思出门而去,大堂中只剩下了段平生与顾昊二人,与先前不同的是,单就两人而言,气氛不似吕三思在场时那般锋芒毕露,反倒是有些融洽。
毕竟,在这场蝰蛇帮事变中,段平生和顾昊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相对于吕三思,两人甚至能被称为同盟。段平生需要为丐帮争取一个稳固的地盘,用以展壮大。顾昊则需要在卸任之前,抹去自己的污,换来一份不错的考评功绩,因此,在进入馈舍堂前,刺史大人便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想在段平生的头上开刀。
“王爷真是好手段,短短几天的功夫,便能拉出一支声势不小的人马,看来,您蛰伏了这么多年,势必要一鸣惊人了啊!”顾昊优哉游哉的品了口茶水,不急于同段平生谈判,而是简简单单的寒暄起来。
“大人过誉了,本王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丐帮之所以取名为‘丐’,自然是因为上不了台面,说它声势不小,实在是有些高看了。”段平生打着哈哈,“听闻午后幽州城外的灾民闹腾了几次,不知大人处理得如何了?”
顾昊瞥了他一眼,吹了吹茶水,沉声说道:“就目前来看,情况还算稳定,只是等城外灾民越积越多,恐怕会出更大的乱子!”
段平生微笑着应道:“哦?那大人若是不嫌弃的话,可让丐帮中人出面解决一些琐碎事情,本王没办法扭转局势,这微薄之力还是能够尽到的。”
“嗯!”顾昊放下茶杯,“顾某来之前,便有此意,有些事情没办法妥善解决,若请丐帮出面,定能维持局势。”
“那就这么说定了!”段平生微微一笑,立即拍板,“丐帮部众随时听候大人差遣!”
顾昊轻轻头,换上一张笑脸,说实在的,他心里没有多少喜悦之情,因为他已经大概猜到引起灾民骚乱的,正是丐帮!或者说,正是眼前这位武幽王!他之所以没有戳破,盖因为事成定局,幽州城需要丐帮这样一个组织来维持底层黑暗面的稳定,同样灾情局势也需要丐帮来从中调和。
如果顾昊还能长久在任的话,他断然不会允许第二个蝰蛇帮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成事,武幽王与吕三思不同,后者乃是皇亲国戚,但段平生却是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是如今事急从权,顾昊不得不选择妥协。
“多谢王爷的鼎力相助。”顾昊站起身来,出言感谢,“夜已深,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顾某告辞!”
“诶!大人慢走!”段平生立刻走上前去,“本王今夜并无睡意,怎么着也得等好戏落幕才能安心入眠。”
顾昊默然头,随同段平生一道走出大堂,来到馈舍堂外,亲眼看着吕三思拨开人群,缓缓离去。
段平生眼中闪过流光,嘴角挂起笑意,看吕三思的样子,必定是与场间的幽州权贵彻底闹掰,那么杀鸡儆猴的大计,必然不会出现阻挠。
刺史大人与武幽王联袂出现,让心神不宁的幽州权贵们,不知该如何对待。
鲍新等人明摆着是与吕三思撕破了脸皮,逞一时之快,但问题接踵而至,没了靠山,他们在顾昊面前,什么都不是!哪怕武幽王真的犯了滔天大罪,如果没有主事之人出面惩处,照样伤不到他一根毫毛。
心中依旧向着吕三思一些幽州权贵,思来想去,还是冲段平生与顾昊行礼,一时间,令那些与吕三思反目成仇之人,显得颇为突兀。
站在最前的鲍新,环顾四周,现没有拱手行礼的同党,没剩下多少,暗自咬牙,他回头瞪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段平生,向顾昊出言询问:“大人,不知您最后有何决断?”
顾昊特意看了看那几个“愣头青”,默默记在心田,淡淡说道:“蝰蛇帮为祸百姓,武幽王功不可没。”
听闻此言,在场的幽州权贵们心中凉了半截,终于选择认命,然而鲍新等人却咽不下这口气,连声问:“大人!这似乎不合常理吧?蝰蛇帮就算再十恶不赦,武幽王纵凶杀人,强占他人房产,理应受到惩罚,怎么反倒是功不可没了?”
顾昊眉头一挑,遭到质疑的他,神情稍显不悦:“蝰蛇帮众上上下下,都在龙门留有案底,先前之所以一直没有将之拔除,便是为了斩草除根,如今时机成熟,本官特意请动武幽王亲自动手!你说,他是不是功不可没啊?”
这?
鲍新瞪大了眼睛,他不用脑子去想就知道,顾昊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说你请武幽王动手?骗鬼呢这是!他有些气不过的说道:“好!既然大人这般说辞,小人自当没有什么好言语的,但有一言我不得不说,馈舍堂莫非就这么归到了武幽王的手里?无非是亲自动手而已,用不着拿这么多的报酬吧?”
顾昊漠然说道:“馈舍堂本就为武王别院,因此,本官才想着去请王爷出动人马,至于这馈舍堂,乃是朝廷之物,自然不会白白送给武幽王,他若想在此居住同样需要付出租金,这一,无需尔等关心了。”
段平生静静的听着顾昊胡言乱语搪塞鲍新,嘴上是一套说辞,暗地里又是一套准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莫过如此了。
听到顾昊的解释,鲍新知道这位刺史大人是铁了心想要站在段平生的那一边,牙关紧咬,怒视段平生,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没话讲了,但段平生却有话要说:“鲍老板若是眼珠子有问题,本王会不吝钱财,为你医治!”
话音刚落,那些守在馈舍堂前的丐帮部众纷纷为段平生壮势,令鲍新低头认命,不敢造次,灰溜溜的钻入人群,赶紧离开馈舍堂,前往广进赌坊,他要连夜搜刮财富,不让段平生夺取额外的财产。
哼!
疾行在夜色之中,鲍新满腔怒火,此时此刻,他的嘴唇仍旧隐隐作痛,几近麻木,出言说话已经是无比困难的事情。
只要给我时间,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广进赌坊的密库挪走,保管他武幽王没办法找到!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样子,段平生冷笑一声,与顾昊对视一眼,后者轻轻头,立刻上了自己的马车,就此离去。
吕三思与顾昊两位正主都消失不见,段平生站在门前,看着那些仍旧逗留在此地的幽州权贵们,出言说道:“诸位怎么还不各回各家啊?难不成,你们想要借宿于馈舍堂中?”
这馈舍堂里刚刚生了命案,幽州权贵们哪敢留宿,纷纷连连摆手,满脸晦气的匆匆离去,这些人中,有一部分也和鲍新一般,赶向了广进赌坊,段平生见状,眼中闪过一缕光芒,这才让贾龙阳驾着蝰蛇帮中的一辆豪奢马车,不紧不慢的赶赴广进赌坊的所在。
……
唏律律!
马儿啼鸣,鲍新跳下马车,守在广进赌坊前的几个侍卫见到他的样子,立时恭敬行礼,而鲍老板此时哪里还有功夫享受这个,立马催促着侍卫将广进赌坊的二管事招来。
虽然现在已是夜间,广进赌坊的生意却没有消停,一进入大门之中,耳朵旁全都是你来我往的呼喝之声,赌徒们在赌桌上你一言我一语,赢钱的哈哈大笑,加注再赌,赔钱的不愿服输,丢光银子。
若是平时看到这个场面,鲍新指不定还会高兴一会儿,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密库中的财富,压根就不再在乎这些散碎银两。不去理会身旁传来的恭敬称谓,他阴沉着脸,一路疾行,冲入赌坊后堂之中,迎面碰到了二管事鲍杰。
鲍新鲍杰,是广进赌坊的管事者,同样也是亲兄弟,现在对于鲍新来说,自己的二弟鲍杰是唯一能够值得相信的人,他言简意赅的说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又将自己的决断告知对方,立刻引来二管事鲍杰的反对:“大哥,你这是玩火**!幽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咱们就算掏空了密库,又能把银子藏到哪里去?”
较之正在气头上的鲍新,二管事则要清醒许多,尽管他对于今夜生的事情惊骇不已,却还是以一种理性姿态去看待此事。然而此时此刻的鲍新,已经彻底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才不管什么后果,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让段平生拿走密库之中的宝贝!哪怕是一把火把它给烧了,也不想让给别人!
“大哥!你可要想清楚了!吕大人和顾大人都在上面看着呢,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下场会很惨的!”
鲍杰出言劝说,表情严峻不已,但是鲍老板的态度无比坚决,立刻翻脸:“二弟!你要是不同意我的要求,就立刻滚得远远地!广进赌坊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鲍杰深深的皱起眉头,再度劝道:“大哥,你做出决定之前,有可能想过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吗?”
鲍新愤怒甩手:“能有什么后果?不就是被砍头吗?反正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得罪了吕三思又得罪了顾昊,你以为我在幽州,还能有一寸立足之地?”
“可……可你也不能……”
鲍杰还想说些什么,却直接被鲍新打断:“没有什么可是的,我注定了要成为牺牲品,与其就这么被他们下了大狱,还不如我先让他们尝尝苦头!”
闻言,鲍杰的眼神有些闪烁,他相信自己兄长的判断,在刺史之位更替的关键时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生,而顾昊为了清誉捉一些典型,是极有可能成为事实的事情。
如若正如鲍新所言,他已经失去了吕三思的庇护,那么如今已然成为漩涡中心的广进赌坊,将成为万众瞩目的主舞台,而即将被推到台上当众斩的,也非他鲍新莫属。
想到这里,鲍杰不由得感到悲哀,他们兄弟同气连枝,鲍新没有活路,他鲍杰岂能有了好下场?
然而到现在,鲍杰二管事都不准备跟着自己的兄长,一起葬身于这场火海之中,他漠然头,向后退了一步,将视线转到一旁,态度不言而喻。
鲍老板看着他的样子,愤恨的怒视两眼,终于想到了什么叫做大难临头各自飞!在生死关头,哪怕是自己的亲兄弟,都有可能离自己而去!
“好!”
鲍新咬牙说了一声,立马向密库走去,而鲍杰则与之相反,连忙返回自己的房中,收拾行李,准备连夜离开幽州城,准备远走高飞!
此时,广进赌坊中,仍旧人声鼎沸,赌徒们不断呼来喝去,好不热闹。
一驾豪奢马车在赌坊大门前停下,负责招待的小管事立刻迎了上去,正想着笑吟吟的将马车之中的贵客接下,待得看清来人的样貌,立刻变了颜色。
小管事回头又看了一眼马车样式,心说这不对啊!这不是蝰蛇帮的马车吗?照往常的情况,里面坐的不是吴奢就是吴天德,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衣冠楚楚的陌生男子?
到蝰蛇帮全灭到现在,时间不过一个时辰,这个消息到目前为止,仍旧没有广泛传开,否则,广进赌坊的这些赌徒们,怎么还会安心的继续赌钱?
小管事想不通其中缘由,却也只好招待段平生,笑容再度挂到嘴边,恭声说道:“大爷您里边请!”
段平生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在贾龙阳的陪同下,向赌坊大门走去,忽然,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急匆匆的迎面而来,只听身旁的小管事立刻弯腰喊道:“二管事,大半夜的,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鲍杰看了段平生一眼,没有立刻认出他的身份,含含糊糊的对小管事说了一句,便继续向赌坊之外走去。
然而贾龙阳却突然横在路前,挡住了鲍杰的去路,急于离开这是非之地的二管事有些焦急,立刻皱眉说道:“好狗不挡道!”
“哼!好大的口气!”段平生漠然说道,“那本王倒要问问,你是不是谁家的狗啊?如果是,趁早把你的主人叫来!”
“如果不是,本王现在就要打断你的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