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段ri子,杜少华简直有点着急了,会不会是医院真的搞错了呢?眼见着书记每天还一样的上下班,照例地参加大小会议,如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安排大小事务甚至比以前更忙碌。
可是,自己的暗探明明说书记已经病入膏肓了啊!
就在杜少华胡思乱想之际,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他抓起电话,那头传来了书记的声音。
“好!我这就过去。”杜少华放下电话,心情忐忑地走进了书记室。
门一开,迎头光亮,杜少华真切地发现xx脸sè发灰,印堂发暗,近前两步,甚至听到他微微急促的喘息声。
“少华,坐!”指着对面的沙发,像往常一样的客气。
杜少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知道这不是紧张,而是激动。
“最近省里组织了一个出国考察小组,有时间有条件的县市级领导均可报名参加。我也老了,这是最后一站,打算出去走走看看。”
夏秋冬眼睛看着窗外,黯淡的目光里闪动着一种勉强的笑意,“去多长时间暂时还没有定,我估计多则三两个月,少则二十天。家里的这一摊子就全拜托给你了。你也是老县长了,大事小事应该没有问题的。再说,还有班子呢。哦,对了,清明节又临近了。不管大节小节,人节鬼节,都是进京上访的高峰,这是个惯例。京访是高压线,也是底线,坚决触碰不得,否则干什么都是白干!”
虽然夏秋冬嘴上说得轻松,但杜少华知道夏秋冬此行是去寻找世界上顶尖的医疗技术,最大限度地挽救自己的生命,他这样秘而不宣,也是在最大限度地延缓自己的政治生命。
看着眼前的夏秋冬头发花白,眼袋低垂,杜少华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哀,觉得人真的是太可怜了,一生都在苦苦的挣钱,努力地攀爬。可是突然的一个变故,什么财啊、权啊就统统变成虚空。
“夏书记,那两个外商已经在宾馆等您两天了,您看。。。。”秘书恭腰进来,低眉顺眼小声请示。
“让他们等!这帮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见兔子不撒鹰。也太黑了!”
“是!”秘书恭身退去,甚至没有看杜少华一眼。
“我要做书记,我一定要登上一把手的宝座!”一个声音再次在杜少华的心头呐喊着。
“夏书记,您就放心地去吧,有事情我会及时向您汇报的。”杜少华一脸的驯服,并旋即站起身来,道:“我这就去安排,让他们给您准备一下。”
这点事情杜少华还是会做的,他知道夏秋冬此去必然需要大量的费用,又不是花他杜少华自己的钱,况且,这很可能就是县里最后一次给县委书记准备出差费用了,他决定大方一点,毕竟,能不能顺利接班,书记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尤其是临终遗言,组织上更会慎重考虑的。
送走了夏秋冬,杜少华抹了抹稀疏的头发,做了两个扩胸。走到窗前,透过纱曼,看着大院里来往穿流的人群车辆,即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帝王豪情。
如果没有夏秋冬,自己不就是明正言顺的一方主政吗?
不远了,权力巅峰正在向自己招手。得趁这段时间好好地努力一把,保证不出乱子的情况下,多出政绩,这才是王道。
清明节将至,杜少华主持召开了全县各部委办局及乡镇一把手会议,中心议题就是稳定。
会上,杜少华一改往ri含而不露的作派,把桌子敲得“咚咚”响,诅咒似地道:“单位有一例进京上访的,通报批评,取消年终评先进优资格,并严格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责任;京访造成恶劣影响的,追究一把手的责任,对具体责任人撤职处理。。。。。。”
县大会一结束,各个单位立即召开会议,贯彻县会jing神,排出重点人头,责任到人,实行严格监控,每隔两小时向上面汇报一次重点人头的动态。
俞长明还是第一次听说吴有才这个名字,虽然村支书报告说吴有才近来身体不好,一直都没有外出,京访的可能xing不大,但俞长明仍然不敢有丝毫松懈,还是按照会议要求,让村里派专人盯防,及时上报吴有才的动态。
“喂,俞镇,吴小鬼上午一直在家睡觉,没有露头。”
“喂,俞镇,吴小鬼下午还是在家睡觉,没有露头。”
“喂,俞镇,吴小鬼现在还在家睡觉,没有露头。”
“喂,俞镇,吴小鬼佝着身子,提着纸钱给他老婆上坟去了,没什么动静。”
“喂,俞镇,吴小鬼烧完纸钱,又回到家中了,已经关上门,估计又睡觉了。”
。。。。。。。。
第二天,村干部远远辽望,吴有才家的大门依然紧闭,便撤掉峰火台,只管平安报无事。
话说吴有才久病成医,早练就一套反侦察能力。头一天晚上,趁着夜sè悄悄地逃出村庄,潜入车站混进人群,爬上了开往市区的末班车。
一路无话,经过一个小时的颠簸,到达市长途汽车站。下车后,天已经黑定,站内却照如白昼,小心的吴有才拉下破帽檐,马不停蹄直奔售票处。
“吴有才,你给我站住!”异乡他地,冷不丁地冒出个声音,本就惶惶如丧家之犬,汲汲如漏网之鱼的吴有才差点跌倒,他一回头发现一胖一瘦两个小青年正盯着自己。
“呵呵,吴小鬼,你还真够狡猾的嘛!可是狐狸再狡猾也逃不出好猎手。”两个小青年yin测测地冷笑着,道:“你知道我们的好猎手是谁吗?”
吴有才滴溜着无光的双眼,死鱼似地无神地看着他们,嘴唇蠕动着,却没能发出声音。
“甭跟这老家伙废话!告诉他!”胖子道。
“告诉你,今年的猎手变了,你这个老家伙怀里抱着那本老黄历失灵了。俞长明俞镇长,你听说过?我们俞镇是个小年轻,和我们哥俩差不多,脑袋瓜子灵着呢,早算出你这只老狐狸会玩金蝉脱壳这一招,让我们哥俩在此等候着。想不到吧,吴小鬼,你的胆子还真不小啊,俞镇费了那么多手皮子,你这老家伙还是要去京城啊!走!跟我们回去!”话说着,两人上前就拉吴有才。
吴有才顺势往地上一坐,紧紧抱着怀里的行李,刺猥似的圈成一团,任你如何拉拽,他就是不起来。
其实两小青年也没怎么拉拽,他们对望了一眼,照准吴有才的屁股“咚咚”就是两脚,嘴里骂道:“叫你这个老不死的乱跑,看我们今天非打断你的腿!”
吴有才抱着头,岿然不动。
这时,不远处有个花痴正在表演脱衣舞,来来往往的人都争着去看热闹,两小青年似乎也想去凑热闹,视线脱离了吴有才。
趁着二人不备,吴有才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倏地钻进了人群里。
两青年一回头,发现人不见了,对望一眼,诡谲一笑,故意大声骂道:“这个老不死的,你给我出来!”
吴有才“死里逃生”,更加坚定了进京赴死的决心。
。。。。。。。
躲过层层检查,吴小鬼爬上了火车。回想起两天前给老婆上坟的事,心里还是堵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