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事情远非王江民想象的那么简单。
十多个下岗职工要求上岗只是借口，因为他们知道其实他们也确实无岗可上，单位的下岗职工太多了。
李小山坐在会议室一角，看汪江玥不动声色的向职工们分析当前形势和单位面临的各种困难，表情漠然。
“汪局长，以前你在位的时候我们日子还能过得去，现在却不同了，大岗职工下岗，我们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单位领导不管我们死活，竟然将公司矿权低卖高买。”
有位叫李好的职工振振有词。
“是的，今天我们要听听领导是咋样解释的。”
其他人一呼百应。
李小山的表情变得极不自然。
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这件事情具体我也不清楚。大家先说说自己的实际困难，然后我们能解决的尽量解决，我想这是大家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象这样的群体上访事件她经历过很多次，职工的要求不高，他们只想解决自己最根本的生活问题。
李好却很固执的说：“我们是单位职工，不仅关心我们的事，更重要的是关心单位的事。我提个要求，作为下岗职工，我们要求参加本次职代会。”
汪江玥立即反对：“李好，这可不行，职代会是有严格要求的，职工代表是经过职工选举出来的，不是任何一个人想参加就参加的。”
会场一片安静。
“这样，你可以将你们的意见和要求写出来，作为职代会征集到的职工意见和建议，然后经单位研究解决。”
“好吧，我们得好好讨论一下，明天上午交。”李好似乎是他们的小头目。
汪江玥站起身来，对李小山说：“给同志们安排食宿，群众利益无小事，要自觉接受他们的诉求。”
李小山似乎被她震住了，唯唯诺诺的说：“好，一定，一定。”
这是他们夫妻俩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共同处理公务，李小山看她盛势凌人的样子，感到一股气势，心中百般滋味，这些年她确实是锻出来了。
“汪局，你处理这类事情很老练啊，佩服。”
张超半是恭维半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谈不上，我当办公室主任那会，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群体上访事件，大家的诉求要求不高，唯一的是要尊重他们。不过，这一次，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他们提到矿权的事，很难受。”
“这些职工大多在外地，他们如何知道单位矿权转让的事？确实让人费解。”
汪江玥笑道：“这中间的事不好讲，也许是有人在后面鼓动闹事，也许是他们自己确实做的不对。今天这件事，不应该由我们出面，王局长发话了，我也没法推辞。”
回到办公室，汪江玥去向王江民汇报，人不在。
办公室小王神情紧张的说：“刚才监察院来了几个人，说是要他配合调查。”
汪江玥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该来的终于来了。
办公楼里安静得似乎没有人在一样
，各个办公室的门都关着。
终于变天了。
事情来的太突然了，她还在为难要不要步何小光的后尘，竟然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汪江玥内心是惊喜的，同时也是惶恐不安的。如果王江民被告了的话，那么同时被告的肯定还有宋富有。王江民会牵出多少人来？会毁掉多少个家庭？张小英和他儿子又是下一个张丽莹，高大海的命运难道就是为她们而生？
她拨打宋富有的电话，电话无人接听。坏了，难道他一起被带走了？
她立即拨宋小亮的电话，电话通了。
“干妈，有事吗？”电话中的宋小亮一副高兴的样子。
“没事，你什么时候回来，干妈请你吃饭。”
“好啊，我们正在返回的路上。”
看来，他们并不知道宋富有出事了。
汪江玥给张高原打电话，立即就通了。
“老张，王江民被带走了。”
“这个消息我在几个小时前就知道了，年前他就被查出来了，涉嫌洗钱。”
“是吗？这么严重？”
“这只是其中的一项，省纪委接到好多封关于他的举报信，一直压着，是想让他再过一个春节。”
举报。看来，张高原说的没错，在她想要举报他的同时，也有其他人。
汪江玥叮嘱张超，通知二楼所有知情的人，不要将王江民被带走的消息扩大化，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晚饭的时候，李小山说要陪上访职工吃饭不回家吃。春节期间，麦草和麦香都在一起住，他晚上仍然住小区那边。
汪江玥不知道李小山知不知道王江民出了事，他原本是个胆小的，他不问，她也不会说。
然而，现在是一个信息高速发达的时候，当天晚上网上就出现了一条王江民被带走的消息。
王鑫立即将电话打了过来。
“真出事了？”
“真的。这是省纪委官方网站的消息，还能有假？”
“你会不会再任？”王鑫满是期待。
“不想那事，只要能独善其身就好。”
汪江玥不知道李小山知道那个消息的时候会是啥反应？
有好几次她想给他打电话都放弃了。或许不知道会比知道要好一些。
宋富有在吃饭的时候给她把电话打了过来，说自己去收拾房间没带手机。
“有事吗？”
“我就是问问小亮他们娘俩啥时候回来？”
汪江玥不知要不要和他说关于王江民被带去调查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到了该知道的时候他自然会知道。
“马上到了，正在路上。”
宋富有没事，汪江玥松了口气。
不过，只要王江民进去了，他就不会没事。她暗自庆幸，已经替李小山处理了五十万元的事，人到了绝望处，总喜欢拉几个人垫背。
别看他们平时吆五喝六，称兄道弟，其实就是狗屁。大难来时各自飞，谁还能顾得着谁。
何小光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内打电话过来。
“怎么样？是不是坏事变好事？”
“你这话乍说的，小光，王江民是咎由自取，而且是必然的。”
“何以见得？”
“可能以前的时候他还算小心，可是后来呢？他就已经放松了警惕，这是人的共性，我的意外车祸是他暗箱操作的结果，他是在警告我，岂不知，人在做，天在看。”
“那是，宋总和他关于矿权的事，会不会被他拌出来？”
“你说呢？据说在看守所，没有人能熬过三天就会全线崩溃。”
“这得感谢我儿子，如果要不是我引身而退的话，也许今天进去的人就是我了。”
何小光感叹道。
“我实在替宋富有担心，关于矿权的事王江民肯定收了贿赂，一旦抖出来，石材公司的领导班子可能会发生震。”
“问题是小山兄弟怎么样？他不会也卷入这场风波当中吧？”
汪江玥叹道：“不清楚，我们的关系一直比较冷淡，他也很少在我面前提起单位的事。”
“对他来说，可能就是好事变坏事了。人生无常，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这个你放心，他不会的。”
汪江玥只是安慰自己，除了他接受了宋富有五十万元的购房款外，还有没有得到他的其他好处，她是不知情的。
第二天早上，李小山破天荒的打来电话，说宾馆的服务员说所有住店的人都离开了，问她怎么办？
汪江玥没好气的说：“这件事你向你们张总汇报，给我打电话算怎么回事？”
“他电话打不通，关机。”
“你们今天不是还有一天会吗？”
“是的，是不是发生啥事了”
汪江玥说：“这个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石材公司的职代会照常举行，张高生经过短暂的思考，最终决定将职代会圆满结束，不能在自己手中出现一个残局。
王江民被带走的消息在整个系统引起了巨震。
柳如花当天晚上发现王江民失联后，一时就蒙了，将电话打到汪江玥，问她知不知道王江民的消息。
“嫂子，下午的时候石材公司职工上访，王局让我去协助处理，回来后就一直没见到人。”
“不对啊，不会出啥事吧？他要是出差也会告诉我一声的。”
“不如你问问丽华，他们兄妹感情比较好。”
汪江玥不可能告诉她她男人出了事。柳如花是家养的花，自然不知道社会的凶恶和王江民在外面的行为。说白了，她也是受害者。
王丽华已经准备好出行的车票，肚子眼看着就要遮不住了，她打算等儿子学校正式开学，将儿子交代给柳如花，然后去南方小镇生下孩子。
当她从网上看到她哥被带走的消息时，立即傻了眼，完了，失去了他的庇护，嫂子肯定是接受不了，儿子又面临中考，腹中的孩子又如何时能生的成？
王丽华大哭一场，将出行的车票退了。
她给柳如花打电话，想要安慰她几句，她不接电话。
她不知她是不是高兴？亦或是悲伤。总之，在他们总是倾斜的婚姻关系中，她从来都是不幸福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