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朵愣了一下,反问她:“如果你嫁的人是你恨的人的话,你觉得这是不是缘份?”
汪江玥没听明白她的话,抿了一口茶笑道:“不可能,一个人怎么会和恨的人结婚呢?”
张朵笑笑,低着头说:“你大小也是在官场上混的人,不可能这么天真吧?”
汪江玥没有接她的话:“张朵,结婚的时候你父母家人没有来参加你的婚礼,他们都在国外?”
张朵叹了口气:“我和父母的关系处得不好,所以也很少来往。他们都不在国内。”
“也是不容易,亲人在身边多好,如果有了烦恼也有人可以倾诉。”
“各有利弊。那得看是什么样的父母了?我比较独立,所以对家人没有依赖。”
“你是出过国的人,可是为什么又回国了?我看现在的家长千方百计地把孩子送出国镀金,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也有这个打算,向你取一下经。”
“这个可不好说,有的人出了国会水土不服。我的意见还是在国内呆着,这么大的国家,呆着多好,非要去那种容易水土不服的地方,生活习惯、语言交流都不同。”
“艳秋怎么样?”
张朵略显不满地说:“她当然好着哩,现我家老何把她都快当神敬起来了,惨的是我,在家里象客人一样。”
“快别这样说,我想这样的事发生在任何一个家庭都会是这样的。你要理解何总的心情,再说了,隔代亲就是这样。如果你现在也怀孕了,我想局势一定会有所改变。”
“快别逗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拿孩子邀宠?这多没劲啊,我们可是知识分子。”
“那你找我要说什么?我的时间可是寸金寸土,孩子们还等着我辅导功课呢?”
张朵问她:“有孩子到底好不好?”
汪江玥笑笑:“幸福多于痛苦。要不人总是说天伦之乐。对于女人来说,孩子是生命的全部,我不说了,你自己有了就能体会到。”
汪江玥站起身来对张朵说:“如要说以前你不愿意生孩子的话,我多少还能理解。可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何家唯一的继承人出了意外,何家这么大的家业由谁来继承?我就不明白了,无论你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嫁到何家,你总得为自己打算吧?”
“为我自己打算?我可没想过。”
汪江玥握了握她的手笑笑:“说句实话,有些时候我觉得我比何总了解你。何总尽管是商场上的高手,但在家庭生活方面却是个白痴。我现在唯一要劝你的是,怀个孩子,体会一下当母亲的幸福。”
说着,拎起包,走出茶馆。
她脚上的高跟鞋特别有力,一声声敲打在张朵的心上。
听着汪江玥的脚步渐渐远去,张朵趴在桌子上伤起心来。
她不知道汪江玥是否通过别的渠道对她的情况有了了解,但她却越来越觉得自己一直努力构筑的防线在慢慢崩塌。
父亲张成刚没有出事之前,张朵一直生活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里,她出国留学回来,就在省师范大学当了名老师,拥有了令人羡慕的职业。有了父亲坚强的经济后盾,她过着白雪公主一般的生活,找了一位家境和能力都不错的男朋友,就在谈婚论嫁之际,父亲却因举报被审查,没收了家产,也被逮捕判刑,母亲一气之下心脏病发作去世了。哥哥因在人面前无法抬头全家移民出了国。幸福好象是黄粱一梦,张朵的生活就象衰败的大观园一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男朋友见她父亲出了事,就象躲瘟神一般主动退出了。
仇恨的种子在她心中种下了,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父亲的出事正是他的副手何小光操纵的结果。可憎的是,何小光是她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何小光为了自己的一已之私竟然置老领导于不顾?当她知道何小光还孑然一身时,便毅然决然地对自己的脸进行了整容,原本,他们是互相认识的,因为在很多场合何小光总是陪在张成刚身边。就这样,当张朵修改了姓名,又以一个新的面孔出现在何小光面前的时候,他不仅没有认出她来,而且还疯狂的爱上了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张朵是怀着一种复仇的心情逢迎了他对她的追求。她竭力在他面前表现出知识女性知性的一面,又表现出视金钱如粪土的君子模样,何小光果然与她产生了共鸣,提出要和她结婚。
张朵很自然地接受了他的求婚。可是同时她却发现他有一个令人窒息的毛病,吸食白粉。何小光说自己经常失眠,因为前妻对自己多年前的背叛,他得了严重的神经衰弱,后来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他接触了含有少量白粉的香烟。张朵吃惊地望着他,她原以为那个踌躇满志的男人一定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成功商人,听了他的话,她竟然十分伤感。何小光说你放心,为了你我戒掉它。
何小光说到做到,为了张朵他戒掉了那个恶习。据说一个沾染上毒瘾的人要想戒掉是非常难的,但何小光却做到了,他是想要以新的面貌迎接新的生活。
世事多变,何昊的意外死亡为张朵报了仇。看到他中年丧子无限悲痛的样子,张朵那样颗复仇的心几乎就要被融化了。在那一刻,她甚至都在想,算了吧,你就陪着他终老一生算了。
谁知道,艳秋却有了身孕。
(三百四十五)匿名举报
艳秋有了身孕倒没有什么,令张朵难以接受的是,她竟然住到家里来了。俨然以准儿媳的身份登堂入室。
原本张朵计划嫁给何小光后,收集他所有有关贪污受贿甚至私生活方面的证据,实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计划。可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何小光不愧是个商人,在与她结婚之前就将房地产公司的法人进行了更换,他那么做无疑是相当于在婚前将财产进行了转移。甚至他一直没有把工资卡交与她保存。张朵感觉自己失算了。她过高地估计了自己,而过低地估计了何小光。
张朵对自己所处的位置越来越感到尴尬。特别是当她周末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何小光面对艳秋温柔的目光,她简直都要崩溃了。她感到了一种威胁,女人嘛,妒嫉是与生俱来的,更何况,那女人是他儿媳妇。正是处于无比尴尬的地位,她六神无主,又不好找同事商量,生怕被人笑话。只好约汪江玥向她请教。
汪江玥给她的建议不得不让她重新考虑自己的计划。所有的事情并没有按照她预定的方向发展,相反,有些背道而弛的意思。她实在不甘心,何家的家产让一个还有腹中孕育着的孩子继承,而且不知是男是女,甚至是不是何家的骨血。
张朵想了几个小时,终于决定接受汪江玥的建议,改变策略,实施造人计划。
何小光对妻子张朵突然爆发的对夫妻生活的热情有些接受不了,本来他那方面的功能早已不够健全,偶尔为之也是借助药物。当然了,他对她的要求极力满足,儿子都没有了,他对生活也看开了,遵规守则的生活也没有多大意思。况且,他是希望和张朵能有个孩子的,毕竟他家大业大,不应该绝后。艳秋肚中的孩子是孙子,不论儿女,他都想要一个。
果不然,张朵的身体很快就有了反应,何小光喜不自胜,把喜讯打电话给汪江玥,汪江玥笑着说那可真是该好好庆祝一下,要说起来这件喜事你还得感谢我。何小光说生孩子是我的事情,怎么反而得感谢你呢?汪江玥笑着说不是我的思想工作,张朵会同意给你生孩子?何小光说那我可得好好问问她。
汪江玥并不关心张朵是否接受她的建议,她关心的是自己。自从何小光儿子出事之后,他对自己公司越来越上心,根本无心再在局长的位置上把工作干好,所有的日常事务均由郑副局长代管。局领导班子成员是有排序的,汪江玥任命时间最晚,自然排在最后。他对郑副局长主持工作颇有异议,他年纪大了,几乎和他一般大,思想守旧,也不合时宜。在全局七个局级领导中,汪江玥最年轻,也是唯一的女性。汪江玥对局长的职位并不在意,她对自己当前的工作非常满意。不过,其他的人未必就能和她一样想。人性的弱点就是,当你身处其中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好事、想美事。
没多久,一封关于何小光利用职务之便经营房地产公司的举报信出现在国资委纪委书记的办公桌上。这一次,这封举报信不是返回到何小光手上,而是被送到汪江玥手上,汪江玥不知道怎么办?她是主管监察审计工作的,如果出于私心,她会将举报信直接交给何小光,变相的保护他。可是那天下午何小光不在,汪江玥从何小光办公室离开的时候,就遇到了郑副局长,她突然灵机一动,将举报信交给了他。
郑副局长拿着信十分吃惊:“是哪个竟然将何局长举报到纪委去了,这可不是件小事,你赶紧给何局长打电话,让他知道这件事。”
汪江玥说:“郑局长,这件事我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他的话,他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再知道有人举报他的话,他恐怕接受不了。”
郑副局长说:“这可不行,这是大事,不是别的事能瞒就能瞒得过去的。”
汪江玥见他坚持,觉得他现在在主持工作,不听他的安排也不大好。只好当着他的面将举报信的内容大致和他说了一下,何小光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了。”就没有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