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恩诺看着眼前的红茶丝毫不见心慌和胆怯,只拿起茶勺优雅的在陶瓷描金花朵形状的茶杯边沿轻轻敲了敲,端起茶杯放于嘴边,轻轻吹了吹。温吞而高贵,眉眼之中像极了夏静姝。方启山看着眼前的二女儿一阵恍惚。连原本的怒气都消退了些许。
“父亲是问我为何要停了梅园的水电?”方恩诺见方启山愣神,冷笑着抬眉,双目淡淡扫去,叹了口气缓缓出声道:“这均是夏姨太的意思,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夏姨太不愿欠了我夏公馆的,我也只能全了夏姨太的心气,难道这不是父亲的意思?”
方启山闻言一时语塞,此刻如果说不是他的意思好似是想着占夏公馆的便宜,可说了是他的意思,他这一场诘问便师出无名。方启山微微皱眉,双目当中不见丝毫父亲的怜爱,唯有满满的算计。
“恩诺这些日子过得可好,一家人不在一起难免生分了。我日日困于工作疏忽了你,恩诺你长大了。”方启山避重就轻语重心长的看着方恩诺,眼神中闪烁着自以为的善意和慈爱。可这些在被冷落多年的方恩诺眼中简直可笑极了。
自己长在徽州这么多年不曾想过自己,回到公馆这么久也只算计着自己,现在,自己拿回了母亲的陪嫁,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的进项,银行的工资补贴不及,这个时候想与自己谈情分了?呵呵~这个算盘是不是打的太响了一些。
方恩诺扬起乖巧而坚毅的笑容,双目弯弯清澈耀眼,低声道:“父亲说的是,恩诺长大了。一家人不在一起着实孤单,可是祖父舅舅姨母们均不愿离开徽州。幸好,现在翠儿来陪我了,总算没那么寂寞。”
说罢笑盈盈的看向立在一旁,身姿笔直的翠儿。
翠儿会意,上前面无表情的说道:“见过老爷,我是自小服侍小姐的翠儿。老太爷听闻小姐在公馆吃不好睡不稳,急的又白了几根头发,不放心小姐特地让翠儿来服侍小姐。请老爷放心,有翠儿在,定照顾好小姐。”
方启山闻言双目微闪,脸上阴暗不定的看向翠儿,嘴角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尴尬笑容,低声道:“如此便好。”
方恩诺笑盈盈的看着欲言又止的方启山。她与翠儿的一唱一和便是在告诉方启山,那梅园的一干人均不是方恩诺的亲人,不过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而已。方恩诺话虽至此,但方启山并不打算放过方恩诺。语重心长的沉声说道:“徽州毕竟是外祖家,不比自家亲人。你哥哥也即将大婚,是时候准备婚房事宜,作为妹妹自当多分担一些。”
方恩诺闻言双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讽刺的冷笑,扬声道:“哦?哥哥即将大婚?不知是与哪家的小姐?还是说韩家已然做好了与梅园联姻的准备?”
方启山惊讶的盯着方恩诺,梅园联姻?而不是方公馆?方恩诺是不是过于嚣张了!
“方恩诺,身为方公馆的二小姐你也该有些觉悟!长兄大婚之事理应重视,此事便交给你去办,务必办的风风光光体体面面。以后你嫁入大帅府执掌中馈,也该历练历练。”方启山冷眼看着方恩诺,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半点错处。
只见方恩诺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放于桌上,怒声道:“不知方子杰的父母是否早逝?这婚嫁大事竟然需要幼妹置办,怎么?你们梅园便是这般办事的?也不怕传出去怡笑四方!”
“放肆!目无尊长!这就是你在徽州学的规矩?!”方启山闻言气的双目微红,他实在没有想到方恩诺竟然连父母早逝都说了出来。
“我在徽州学的规矩是,父慈子孝,请问方老爷这些年可曾慈爱幼 女?可曾关怀子嗣?”方恩诺冷眼看着盛怒的方启山,毫不客气的说道:“还是说方老爷觉着姨娘狠毒之下只要能活下的幼 女,便可在成长之后直接享受他人培育的成果?”
“臣以君为纲,子以父为纲,妻以夫为纲。三纲五常是为人立世之根本!三从四德、女德女戒,这些你均学到了狗肚子去?”方启山不依不饶的瞪着方恩诺,恨不得给方恩诺扣上一个不孝的名头。
只是他错了,方恩诺根本不在意,甚至不在乎方启山是否会到处宣扬,或者说,从把方启山等人赶去梅园之日起,方恩诺已然不在意方启山的丝毫感受。
“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断章解义却以为荣,羞以。”方恩诺冷笑着看向方启山。
方启山老脸微红,被方恩诺怼得颜面扫地,不觉轻咳一声道:“恩诺学有所成,看来夏老颇为费心。”
“父亲客气,我自幼长在祖父身边,代表的是我徽州夏府的脸面,虽不如其他姐妹一般博学,至少不能错记错用。父亲您说对吗?”方恩诺冷冷看着方启山,双目如剑,刺破方启山虚伪而功利的面具。
方启山顿了顿,尴尬的干笑了两声。
方恩诺低头看着手上的杯子冷声道:“话既然说到这,我倒是想请教一下父亲,作为姨太太本不该登堂入室,更不得欺辱责打正妻的子女。即使夏姨太被父亲抬了继室,也不得攀折元妻子女。请问父亲,这夏姨太曾妄图杀害元妻子女一事是怎么处理的?方子柔虽为私生女,但名义上是父亲的女儿,即为主子,作为姨太太随意责骂,甚至逼迫去做舞女,请问父亲该怎么处理?夏姨太执掌公馆多年,谋害方家子嗣,更是直接杀害二姨太腹中成形男胎,这事打算如何?夏姨太与夏管家狼狈为奸在别苑私存私房,请问这又该如何?我看父亲对三纲五常颇为了解。便想请父亲为我解答一二,指点迷津。”
方启山闻言不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事中有他知道的,有他揣测过的,也有刚刚才知晓的。此刻被方恩诺提了出来,心下一慌,竟然不知如何应答。
方恩诺见方启山双目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芒,低唇浅浅一笑,低声道:“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可休之。夏姨太似乎已犯七出,更有通奸的事实。按照我们徽州的规矩,应当,浸猪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