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的关系很近了,田橙也没客气,把肉用报纸包好,放在篮子里,收拾到不生火的小仓房里去,那里面气温低,肉能放得住,安排好了,才回来陪着田菜花两口子说话。
“每年的年前,上田村都会给中药厂交一批蝎子,估计这一两天就到了,索性大姑你们在这边住几天,等拿到蝎子钱再走,省得这么大冷的天,还得再跑一趟了。”
田橙说着,给两人倒了两杯热水:“快坐在炕头上暖一暖。”
田菜花笑得有点尴尬,她心里有心事,却不好说出来,求助地看看丈夫,陈二赖却使劲拿眼瞅她,那意思就是不要说。
陈二赖自己端起水,水杯上冒着白气,暖乎乎的:“橙子,不用在家住了,家里过年的钱足够了,我们下午就回家,过完年再来拿钱。”
他生怕自家傻婆娘拎不清,来跟田橙提起不该提的事,所以赶紧表态,急着要走。
年跟前家家都忙,田橙也没硬留着,几人聊了几句,田菜花不顾丈夫连使眼色,就转移了话题:“橙子,我们来之前,先去了上田村一趟。”
“菜花!”陈二赖厉声喝道,用力地给她使着眼色,田橙就觉得不对了,大姑提到上田村,姑夫又这么个表情,想也知道,肯定是田老太那边又出妖娥子了。
怎么就这么锲而不舍呢,就跟癞蛤蟆一样,时不时的就要跳出来恶心一下人,眼看过年了,田橙还真不想听到有关田老太的任何事。
田菜花缩了缩脖子,选择无视丈夫的眼色,还是说了:“你奶奶今年瘦得厉害,看着老了很多,都是金枝那孩子不懂事,你说她在镇上中学读书,成天好吃好喝的供着,期末就给考了个倒数第一,你爷爷和你奶奶都快气坏了,我看啊,再这么下去,你奶迟早要被金枝给气出点毛病来,你说你和野子俩,都是学习好又懂事的,咋金枝就是这个样子呢。”
田野正趴在桌上写做业呢,就插了一句嘴:“大姑,每个人生下来都是一样的,我小姑那样儿,还不是被我奶奶给惯的?再说了,我姑已经不是孩子了,她今年都二十一了吧?”
田橙忍不住就笑了,看看田野,小家伙把圆珠笔搁在作业本上,抬起头,一双薄皮的杏核大眼睁得圆溜溜的,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大姑。
以前的田野怂得不行,只要听到奶奶来了,立刻就像只小老鼠似的,找个角落躲起来,田老太动手打他,他都不敢逃跑,只能硬挺着挨着,而现在,这小少年竟然敢堂堂正正地,编排起他奶奶和姑姑的不是了。
陈二赖咳嗽一声,说话的声音很紧张:“行了菜花,别说了!”
田菜花没理陈二赖,一方面她心疼自家老娘,另一方面,也是对田金枝的提议动了心。
田金枝是这么跟田菜花说的:“大姐,你想想,我要是出去上学了,娘不就不发愁了吗,将来我有出息了,咱娘也能跟着我沾光。”
什么沾光不沾光的,田菜花没指望过,她主要就是不想让田老太发愁,田老太对田菜花再不好,那也是田菜花的亲娘,不管到啥时候,田菜花都盼着亲娘能过得好一点。
如果这个不省心的妹子能去上大学,说不定田老太还能多活几年。
田菜花期期艾艾的,就把田金枝教给她的话都说出来了:“橙子,你看你学习那么好,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她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田橙心里一阵的烦躁,照田菜花这个分不清轻重的样子,怕是以后两家人的来往,也得慢慢减少些了。
“明年金枝考大学的时候,你能不能回来,替她去考试呀,你肯定能考上的,你姑她去上了大学,你爷爷和奶奶就不用替她发愁了。”田菜花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没等田橙说话,田野就先喊了起来:“不行的大姑,我姐帮我姑姑替考,万一被抓到怎么办?我们学校考试作弊被抓住都要挨批评,校长要在全校大会点名呢,何况这种重要的考试?”
田橙吁了口气,田菜花三十多的人了,看事情还不如田野清楚明白。
陈二赖原本就不同意田菜花掺和进这事里来,赶紧连声附和:“是啊是啊,橙子,你别听你姑胡说,她就是听了金枝的鬼话,金枝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你千万别理她。”
田橙叹了口气:“大姑,国家有规定,高考是很神圣的一件事,不允许替考的,替考万一被抓住,我也要被学校开除,再说了,姑你凭良心说,我小姑和奶奶以前是怎么对我们一家的,我凭什么要帮她们?”
田菜花脸憋得通红,她当然知道田老太母女是怎么对待大房娘儿仨个的,因为这个她也对她娘和金枝有意见,可是:“橙子,你奶她太可怜了……”
田橙苦笑一声:“大姑,你自己应该知道,我奶为什么可怜,我奶的手里可不缺钱,她从我爸的战友手里要了五百块钱,前些年我爸寄回来的钱和票证东西,也都是她拿着,还有前几年我们娘儿仨个挣的工分,如果她把这些钱拿好了,不要给我姑瞎霍霍,她的晚年应该不缺钱。”
“可是……”
“可是我奶忍不住,她忍不住就要纵着她的闺女,大姑,我说句实话,我奶奶要把自己的血给闺女喝,我没意见,也管不着,可我没有义务,让我姑趴在我身上吸血。”
田橙说,田野更是直接:“大姑,你这是想害我姐呢,我姑想考大学,让她自己学习去,拉扯上我姐干什么?”
田菜花终于不再说话了,知道再说也没用,同时也被田橙的话吓住了:“那就算了,橙子你的前途重要,可不能连累你被学校开除了。”
田菜花这么拎不清,田橙不想和她多说,借口去喂蝎子,甩手出门,田野看看姐姐再看看姑姑,放下笔噔蹬蹬地也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