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田橙淡淡地,也没多解释:“我们早就分家了,我只认我爷爷,小姑和奶奶和我们没关系。”
这种情况下路雪也不好多说,赶紧就出去了,看见田老太母女俩还在外面候着呢:“同志,你说说,你说说,我家这媳妇和外孙女儿,这还是人吗?”
路雪也觉得田橙有点过份,不过以后真正要相处的还是田橙一家,她自然不会在田橙家门口说人家的坏话:“对不起大娘,我家里还有事,不跟您说了。”
田老太碰了一鼻子灰,自己骂了两声,跟田金枝说:“走,咱们找你二叔去,我跟他说说,让你住他家去。”
路雪就明白了,感情这两人是挨着个儿地碰运气啊,能去谁家就去谁家?
田富贵家住在文化馆的家属房,这边倒是不用打听,母女俩人都是来过多次了,轻车熟路的。
当年田满仓牺牲之后,单位给了五百块钱抚恤金,县里也提出了安置政策,就是给田家安排一个名额,可以到城里上班。
按理说最合适的就是烈士的遗孀了,田老太却是死活不同意,当着县里领导的面就说出来了,说万一将来宋秀致改嫁了,那不就便宜了外人,宋秀致本人受的打击太重,也痴呆呆的没为自己争取,没办法,领导只得听从田老太的意见。
田老太是想让田金枝去的,可田金枝当时年龄太小,人家领导不同意,这么小的小姑娘,招回去不是上班,是给人家用人单位增加负担。
然后就是在田富贵和田丰收兄弟俩中选了,田老太当然是想让小儿子去的,可一方面田丰收当时已经结婚了,拖家带口的不好解决户口,二来田丰收没什么文化,小学都没毕业,去城里的话只能当工人。
田富贵当时正在村小当老师,他倒是比田丰收强点,最后就是田富贵去了城里,当了一名小学老师。
田富贵这个人个子高相貌好,人又聪明会来事,就被县文化馆工作的孙莉看上了,两人结了婚,岳父给他调到县文化局当了个干事,日子过得也还挺好。
只不过这么一来,田老太就总觉得,田富贵占了全家的便宜,你得负责养着全家呀,怎么就能自顾自过自己的小日子呢。
还有二儿媳妇孙莉,也是田老太最看不惯的,城里姑娘娇生惯养就不说了,吃的用的竟然比田金枝还好,而且也不像另外两个媳妇那么乖顺听话。
刚结婚前两年,逢年过节的时候,田富贵两口子还是回上田村的,总是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孙莉也没摆城里姑娘的架子,该叫爹叫爹,该叫妈叫妈,外表看来跟其它两个媳妇没啥区别。
可有一次,田金枝看上了她手腕上的表,张口向孙莉要的时候,孙莉的本性就露出来了,她可不像宋秀致那么好说话,直接就给拒绝了:“这个不能给别人,这是我爸刚送我的生日礼物。”
“可我不是别人,我是哥哥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田金枝也很委屈,她那会儿正上高中呢,同学当中有一个干部家庭的女孩子,吃的穿的都特别好,田金枝因为有全家的供养,再加上大哥以前不停地寄钱寄东西,在同学中也是属于比较条件好的,有事没事,就要跟那女同学攀比一下。
那女同学前几天戴了一块表,她觉得自己没有,怪难受的,可表这个东西,不仅要钱,还要票,田满仓已经不在了,光凭着田老太,就算抡起棍子去抢,也给她弄不到一块表。
看见孙莉带着表,惯坏了的田金枝就不行了,哭着闹着说什么也要人家给她摘下来,而孙莉当然是不肯给的,不说这表是她爸给的礼物,就说一块表价值多少钱,哪是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女孩想戴就能戴的。
田老太当时就拿出了婆婆的威风,她还当孙莉也和另外两个媳妇一样听话呢,逼着孙莉摘下来给田金枝,还说没有老田家,哪有她孙莉今天的好日子。
孙莉当然不肯,跟田老太大吵一架,收拾了东西就回家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肯回上田村了,还管着不许田富贵回去,逢年过节的时候,寄个十块钱回去就行了。
这还不算,以前田金枝在县城读书,经常去田富贵家里住着,孙莉看在丈夫的面子上,也好吃好喝地供着,田金枝毛病多嘴巴不好,孙莉也只当她不懂事,懒得跟田金枝计较。
这件事之后,田金枝再来家里住,孙莉就把自己的卧室门一锁,直接回了娘家,再到后来,发现田金枝趁她不在乱翻家里的东西,她根本就不许田金枝进门了。
现在田老太旧事重提,打算让田金枝住在二儿子家里复习功课,孙莉第一个就不让:“我家里就这么点儿地方,卫国和卫东还在一张床上挤着,金枝来了住哪儿?”
田老太知道这个儿媳妇厉害,她不跟孙莉说,只跟儿子说:“富贵啊,你看看,眼看着要高考了,家里的条件实在不好,就让金枝来这儿住着,你占了你弟的名额,不能白占着,总得给这家里做点贡献吧。”
田富贵自然也是不愿意的,家里确实没地方,再说金枝这个妹子也不省事,被老娘惯坏了,种种毛病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他也跟着推托:“娘,家里哪方面条件不好了,说起来家里还比这边宽敞些,卫国和卫东俩孩子还小,成天哭闹,影响到金枝复习就不好了。”
田金枝赶紧说:“我不怕吵,哥,我真的不怕吵,县城里学习氛围好,我是真不想在乡下呆着。”
她当然不想在乡下呆着,自从田老三一家分出去,家里就没人做家务了,而粮食也只剩下那么点,哪能经得起她造,田老头一个人拼命地上工,下了工还要去拣柴禾,成天累个半死,回到家里,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自从十九年前田家娶进第一个儿媳妇宋秀致开始,田老太就再也没有做过任何家务,就连她的裹脚布和大裤衩子都是交给宋秀致洗的,现在让她做家务,简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