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歌跟着几个婆子出了后厨,手上端着刚刚烫好的酒水,低着头跟在几个婆子的身后。
国色天香楼果然是热闹非凡,莺莺燕燕的欲乱人眼,嘈杂声不绝于耳,宋安歌脚下的步子渐渐放缓,四下望了望,趁着几个醉酒滋事的混混胡闹,一溜烟的窜到了人堆里,掉了队,好在那几个婆子只顾端菜没那功夫回头。
“.....您喝酒.....喝酒....吃好喝好啊.....喝好吃好.......”宋安歌敷衍的给她面前桌子旁的嫖客倒酒,眼睛却在四处瞟着,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了什么。
“喂喂喂,你个不长眼的,把酒都倒在我衣服上了没看到吗?”从酒杯中溢出来的酒水顺着桌面像是小溪流水一般“哗啦啦”没间断的流淌着,桌子旁的男子瞬间怒了,瞧见身上的袍子被浸湿了一大片,衣角还在不住的滴答滴答,拽着宋安歌的袖口就要理论,宋安歌眼见惹了祸,一下子慌了,若是被张妈妈他们发现岂不糟了。
“公子....我并非有意啊...并非有意....”
那男子眉眼一竖,怒声说道:“告诉你,离我远点,这张脸恶心死了,丑八怪......你知道我这身袍子多少钱吗.....我可不管,你的赔我纹银五十两,否则我就抓你去官府。”
呵呵....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这人只怕把自己当做土包子了吧,以为自己没见过世面,就这身破衣裳,连宫中的太监都瞧不上眼吧,谁给他的自信要价五十两,明显是在把自己当冤大头坑。
宋安歌生怕他一嗓子把张妈妈喊来,连忙赔笑着说道:“瞧着公子仪表堂堂,穿戴不凡,定是出自钟鸣鼎食之家啊,公子家中定是富足非常吧。”
男子听后,脸畔眉眼之间漏出明显得意神色,尤其是在这众多姑娘跟前,宋安歌这马屁拍的他十分舒服。
“那是自然。”一口答应的倒也不含糊。
一旁陪酒的几个姑娘一听此话,就全都跟蜜蜂见到花朵似的从四面八方贴了过来。
“公子,来,我给你倒酒。”
“公子,咱们划拳好不好啊。”
“公子......”
“公子.......”
本想好好拍拍他马屁,想着他被夸的身心愉悦后,没准能放过自己,谁成想就这么轻松的被这几个姑娘搞定 了,眼瞧着他被众多过姑娘围的水泄不通,即便他想去告自己的状,也走不出去吧,妙哉妙哉,这妓院中的姑娘还真是耳聪目明啊,这么杂乱的环境之中,自己不过随便夸夸他有钱,就这么一股脑的涌了过来,厉害!
宋安歌拿着酒壶,低着脑袋,穿梭在人群中。
忽然,二楼楼梯处一阵喧闹声响起,宋安歌与众人纷纷朝前方望去。
只见,一个身子窈窕,姿态妩媚的妖娆女子映入了众人眼底。
柳叶眉,吊梢眼,殷红的口脂勾勒出她丰韵的唇,白藕一般的玉臂露着大半,身披红色薄纱丝巾,内里只有一件白红相间的裙子包裹身子,含笑微微,眼露韵味,赤足行走在楼梯间,指尖划拉着棕红色的楼梯栏杆,唇边浅笑,到有点勾人魂魄的意思,她一手握着团扇,似有似无的遮挡住了自己半边容貌,还未瞧够的众多男人,全都意犹未尽的被她吸引着目光。
宋安歌细细瞧着,这模样身段,莫不是那日随了张妈妈去了的那个姑娘,才几日不见,青涩的姑娘气没了,到是多了许多风尘味。
美则美矣,可愈发像个任人摆布的玩物,没有灵魂一般在迎合着众人。
想来这也必然是那个张妈妈训练出来的成果,为的就是让这些男人神魂颠倒。
“今日谁出的价钱最高,便可得墨香姑娘一晚........”看着老鸨像是在卖物件一般的在卖人,宋安歌可实在打不起什么兴致在看热闹,但打量台上的墨香,她眼含得意,似乎在为那众多男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而自豪着,宋安歌摇摇头,端着酒壶挤过了拥挤的人群,耳边叫价声此起彼伏,宋安歌只想匆匆而过。
人群全都涌入一楼去瞧热闹,宋安歌到是乐的个清净,在这前厅晃荡也有一会儿,还是找人要紧,宋安歌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即便见到那个箫芙也无法将她救出去,可宋安歌还是想试试,那种感觉就像是,即便自己无法出去,也要把她救出去。
回想来,问自己为什么,宋安歌也不知道,如果非要说个理由,可能便是那箫芙的眉眼和死去的晏繆有几分相像,只是那双眼瞳,如水一般清澈泛着涟漪,虽然她没有晏繆的英气,可宋安歌还是看她亲切,如果非要说是为了弥补无法救活晏繆的负罪感,宋安歌也觉得无可厚非。
心中想来有些可笑,自己都逃不出这国色天香楼,凭什么能救她,但脚步依旧坚毅,低着脑袋,小心翼翼的在顶楼一间一间查看。
四下寻摸着没人,便伸出手指舔舐一下,接着利落的捅破雕花窗子外面糊着的一层薄纸,巴着眼睛偷看。
循环如此了几间房,都一无所获,宋安歌有些沮丧的走向了下一间。
里面男女在床上的画面太过炽热,宋安歌赶紧回了身子,用手掌呼扇着热气。
刚想巡视下一间,宋安歌却被最远处的房间传来的女声吸引了注意。
“放开我....放开......”
这阵女声有些耳熟,宋安歌走快些,到了发出撕扯声的房门前。
一指头捅破了窗户纸一个大洞,猫着身子瞧见屋子里被一个男人压在床榻上拉扯的女子不正是萧芙,心中又急又气,推着房门却发现已经被从里面挂上了,宋安歌急中生智,拔出头上的一根用来束发的木簪子,挑破窗口边缘的窗户纸,试探着用木簪子的尖端将门栓推到一边儿。
咔嚓一声,门栓开了,宋安格瞧见屋子里的男子正束缚住了萧芙的胳膊,将她固定到了床上,小姑娘的力气怎么都比不过男人,无论她如何踢打,还是无济于事,那男人似乎愈加兴奋的将头埋在萧芙白皙的颈项间。
“小美人,别动啊.....让哥哥我好好耍耍啊.....哈哈.....”
男人粗鄙的声音回响在宋安歌耳畔,回身望到了一边摆着的棕红色木椅,心中一紧,双手提起椅子砸向了床上的男子。
一声闷响,男人哼唧一声就倒在了一边儿,萧芙见此状况吓的呆愣住了,傻傻的坐在床边。
一身赤色芙蓉肚兜包裹着她白皙的身子,发丝凌乱的披散在身后。
“姐姐....我怕.....他...他死了吗?”
萧芙断断续续的说着,魂魄没了一般的蜷缩在角落。
“好了,没事了.....”宋安歌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却还要强装镇定的安慰萧芙,而萧芙望着宋安歌眼神不知不觉的蒙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崇拜。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萧芙的询问,宋安歌到是没什么心思回答,要如何走出眼前的困局才是关键,可又不忍心敷衍她,故而淡淡回道:“宋安歌。”
不知为何,宋安歌并不想对她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可能是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所以回答的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十分干脆。
萧芙听后,回着:“我记着了。”便又发起了愣,眼神没再离开宋安歌身上。
宋安歌回了神,帮着萧芙拾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衫,慌乱的帮她披上,抱着萧芙故作镇定的劝慰道:“别怕,姐姐在.....你别出声....我先去关门....一会儿咱俩在做打算....”
她觉得脚下软绵绵的,踩不实诚一般,头脑昏沉的朝门边走去,这男人不会真的死了吧,自己不想杀人的....
手指刚刚将门合拢,不料却被一人从外边推开,宋安歌猛的抬起头来,眼前之人,竟然是她。
长眉入鬓,眼波含情,一身湖蓝色长裙衬得她气质不俗,此人正是,花解语。
宋安歌稍稍惊讶了一番,虽不知她为何此时出现在这里,可还是忍住疑惑,一把将她拽入屋内,瞬间关上了房门。
她是慕容锦的人,难道说自己有救了,对啊,花解语本就是国色天香楼的花魁,原本以为她不过是在慕容锦还是王爷的时候为他搜集情报才委身于国色天香楼,如今事成,她竟然还在这。
“姑娘你怎知我在这里?”
宋安歌率先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花解语闻声,唇角勾起一丝浅笑,这笑容既不温暖,也不冷淡,宋安歌觉得有些怪异,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在大厅时从你身边路过,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是认错人了,可又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我才确定是你。”
宋安歌点了点头,抬眼继续说道:“姑娘可否帮我个忙?”
“哦?请讲。”
宋安歌望了望依旧失魂落魄的萧芙,缓缓说道:“姑娘能否也救救她,她是被拐到这里来的,刚刚.....刚刚是我失手打了那个男人....我.....”
花解语眼眸一挑,虽然宋安歌解释的乱七八糟,但她却全都听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帮床榻上衣衫不整的女子离开国色天香楼。
“可以。”花解语的眼瞳一亮,望着宋安歌说道。
宋安歌笑着跑向了萧芙,握着她吓得冰凉的手掌,温和的在她耳旁劝慰道:“你放心,这位姑娘会救你的。”
萧芙怯怯的抬起双眸,不知所促的呆愣在那没有回声,花解语走向门边对着门外说道:“进来。”
一个身穿素衣的丫鬟推开了房门,缓缓走了进来,恭顺的低头回着:“小姐,您吩咐。”
花解语一个转身,望着床榻上的萧芙说道:“把她送出国色天香楼。”
“是。”
丫鬟轻轻应了一声。
宋安歌略有不舍的拉着萧芙的手掌,帮她将散落在耳畔的碎发掖到后边,又替她整了整褶皱的衣衫袖口。
“跟她走吧,她能帮你离开这国色天香楼。”
萧芙顿了顿,眼角眉梢略显失落的望着她。
“那你呢?”
宋安歌听到她的询问声,笑了笑回道:“我能帮你离开这国色天香楼,自己自然也能离开,咱们有缘再会吧!快走吧.....哦......对了对了....这个你拿着....”
袖口揣着的碎银子被宋安歌取了出来,她将装着碎银子的钱袋放到了萧芙的手心里。
“不...不...我不能要....”萧芙的推脱确令宋安歌不开心了,她将碎银塞到了萧芙手中,强硬的说道:“拿着,应该够你租个马车回乡了,若是还有剩余,就给你和你父亲添置些衣裳吧,虽然立春了,可天还是凉的很,拿着吧。”
听到宋安歌这样说了,萧芙才没在拒绝,跟着小丫鬟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间,宋安歌却在庆幸着,从阿金手上坑过来的碎银子居然还派上用场了,虽然不多,却也是如今自己全部家当了。
宋安歌还在惆怅,却听见一旁的花解语清幽淡然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回过身,与她冷漠疏离的眼瞳四目相对。
“抱歉,你.....只怕是出不了国色天香楼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