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刀城兵营,已经是傍晚。满城尽是炊烟,家家户户已经开始做饭。
拿下东水,光是运粮队就奔波了一整天,回龙军充当起了粮草兵,不管是粮食还是野菜饼,只要是能吃的,都是一车一车的往刀城运送!
这些全都是从东水征集而来的,随装随走,一直从昨天早上忙活到了晚上,今天上午又来了上千车,这才让全城百姓的都吃上了一顿饱饭!
这些粮草只够他们吃一个星期,不过已经足够了,因为刀城百姓自己的田地也可以收割了,这些粮食虽然难以养活全部的百姓,不过日子过的紧巴一点,荒草原上有五行灵女的帮忙,除了青草还有大量的野菜,回龙军也是东水那边统一供应伙食,不需要百姓负担,偶尔还能开营施粥,相信这段苦日子,还是能熬过去的!
等明年两城合并之后,良田估计能开出数百里,到时候两城的人就再也不愁填不饱肚子了!
见到玄宝和众女在城中穿行而过,原本对他们有所敬畏从不敢多看一眼的百姓这一次竟然不再躲藏,而是规规矩矩的站在路旁,面对着玄宝和众女跪在了地上!
"你们这是…"玄宝和众女都有些楞了,赶紧过去想扶起他们。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里捧着一小篮子,篮子里面装着十几个鸡蛋,举到了玄宝的面前。
"玄尊大人,谢谢你给我们食物,救了我弟弟的命!这是我们家的鸡蛋,只有这些,希望玄尊大人不要嫌弃!"小姑娘怯生生的说着,小脸涨的通红。
旁边跪着一男一女,女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孩子,应该就是这小女孩的家人了!
玄宝轻轻摸了一下小女孩的头,并没有伸手接她的篮子,而是扶起了男子,扭头看着众人大声说:"乡亲们,无需如此客套!玄宝只是想让这天下百姓人人有饭吃,个个有衣穿!劳有所得,住有所居!把这原本属于百姓的天下,还给大家!明天开始,刀城和东水会双城合并,成为东港!这一片所有的田地,都会分给大家,三年之内,无证无税!东港的繁华,就靠大家亲手去缔造了!"
"玄尊万岁!"两侧的百姓齐声大呼。不断有人加入进来,听到身旁熟人把玄宝的话重复了一遍,又全都都跪了下去,高呼万岁!
原本玄宝还要去用手扶,可是随着两侧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根本就扶不过来了,只好带着众女快走,早点离开还是正确的。
只不过是从街头走到街尾,短短的一段路,竟然涌来了上万百姓!全在两旁跪着磕头,有的人更是哭喊着叫着万岁!
几个女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窘的不知所措,她们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礼遇,难免会紧张,只是红着脸低着头,跟着玄宝和小茵一直走进了大院,关上了门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相比较外面,院子里就清净多了,众女也不急着回房,就在院子里坐着聊天。
月娥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玄宝让人干脆把饭桌放在了院子里,大家一起坐在院子里吃饭。
看着小茵有些愣愣出神的模样,玄宝微微一笑,轻声问她:"怎么了?在想什么?"
小茵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说:"民心可用!"
这句话含义很深,不只是玄宝,连众女都停下了筷子,仔细考虑着这句话其中的意思。
玄宝点点头,叹息了一声说:"百姓是最淳朴的人,只要给他们一点点好处,甚至这些好处原本就应该属于他们,而是被人给无情的剥夺了,一旦获得,他们还是会对你感恩戴德!"
莫名微笑着看着玄宝说:"所以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相公,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我们都会支持你走下去,只希望你不会变成第二个寅皇!"
旁边的虎牙脸一红,黯然低下了头。莫名扭过头,拉着她的手说:"有些事情,你需要破灭一切幻想,才能过上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对于这个博学多才的闺中密友,虎牙又怎会不信任,对着她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民心可用!玄宝一直在沉思着这句话,又想起刚才万人长街跪拜的场景,略有所思。
吃完了饭,玄宝也没让神宫卫们跟着,只带了地鸢,然后去了军营。宁六斤带回来的回龙兵大概为四万多人,全都住在城东。
宁七斤就坐在大帐的后面的一处土坡上,面对着东海的方向,嘴里嚼着一截草根,身旁一个人都没有。
站在土坡下面,宁六斤一脸无奈的说:"他就这样,别看平时就属他最好讲,可一旦翻起浑来,自己就往一个地方一坐,半天不吭一声,谁说话都不好使!"
玄宝微微一笑,扭头问他:"那查鲁尔怎样?在军营老实吗?"
宁六斤点点头说:"还算可以,就是对谁都有一股子戒心,偏偏对小七没多大防范,可小七又是这么个德性,谁都不理!九哥就让那家伙跟着我们过来了,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帐,有人伺候着。"
这也是宁九斤特别交待过的,对查鲁尔提出的要求尽量满足,此人有大用!
"行,我上去跟他说说话,你不用担心,去查鲁尔的帐中等我!"玄宝对宁六斤交待了一声,然后抬腿走上了土坡。
"我说过要坐一会,别来烦我!"听到脚步声靠近,宁七斤沉声说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愤怒。
听到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甚至在他身旁停了下来,宁七斤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猛一扭头,刚想要放声大骂,却看到了来人的模样,一时怔住了。
也不用招呼,玄宝就挨着宁七斤坐了下来,跟他一样,掐了一截草根叼在嘴里,看着远处黑蒙蒙的天空,淡淡的说:"三千人只回来七百,心里不舒服是吧?"
宁七斤眼睛一红,扭过头看着前面幽幽的说:"回来不到七百,只有六百八十三人!留在海上的,有两千五百二十二个!"
"你知道这两年我的兄弟牺牲了多少个吗?"玄宝淡淡的说着,心中却是一阵苦涩,叹息了一声说:"当年冥湖只有五万人,跟我同吃同住同睡同玩的五万兄弟,一直打到南平,剩下了不到三千人…"
宁七斤苦着脸看着他说:"帝尊,这根本是不同的,我这些弟兄都是…都是…"鼻子一酸,这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旁边玄宝撇嘴冷笑:"都是被你害死的?那也是被我害死的!我这两年害死的兄弟,有十几万了吧?就像我刚跟你说的那五万兄弟,基本上已经成了玄军队长统领之类的官职,可是不管是打哪里,先死的都是这么一帮人!我那军师就问他们,不是给了你们俘虏营了吗?冲锋的时候就先让他们冲啊,你们老跑到前面干什么?你猜他们怎么说?"
宁七斤没有吭声,他已经听到了玄宝语气中的哽咽,他现在发现,他所承受的压力,所面临的内疚,跟帝尊比起来,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玄宝也不用他来反问,长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澎湃,笑着说:"我那帮弟兄就说,我们是帝尊亲自从冥湖带出来的啊,我们都是跟帝尊和大元帅在一个锅里吃过饭的啊!可不能被这些新来的兄弟给看扁了,以为咱冥湖出来的,都是窝囊废,我们可给帝尊和大元帅,丢不起那个脸!"
本来还以为自己能控制住,可是到最后,玄宝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任它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冥军的英勇,宁七斤早有耳闻。当时他还是寅军的队伍,处在中原极北,而对于那极南之地的冥军却也是悠然神往,钦佩不已。
五万人打十五万,十万人打三十万,这一个个的经典战役,不仅没让刚萌芽的玄军溃散,反而使其越打越勇,规模越打越大,一直到现在的将近五十万人!
玄军用了两年的时间,增长了十倍,占领了整个江南,跟已经内忧外患的寅朝隔江相望,分庭抗争!
外人看到的,只是玄军那一次次的胜仗,一幕幕的光鲜。可是谁能想到这其中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可是跟自己一起走来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玄宝长叹一声,将嘴里的草根吐掉,脸色凝重的说:"我曾经责问过自己,做这些事值不值得?需不需要花费这么大的代价?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让我登上帝尊的位置,死这么多人合不合适?以前我会心软,但是现在我不会了!今晚我在主街那里,看到了万民跪下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做的是对的!那些神王曾经告诉过我,弟兄们战死了,不要去内疚和自责,因为这是他们的归宿,他们本来就是战士,死在战场上,是他们的荣耀!舍身,才可以成仁!活着的人能够好好的活下去,这才是那些战死的弟兄,最想看到的结局!"
宁七斤听得十分动容,仔细品味着玄宝刚才说的那番话,自己的心中也感觉澎湃不已!
人固有一死,而作为一名战士,最好的归宿就是战死沙场!那两千多人的确是死在了东海,可是他们死的值了!如果没有他们的战死,这不到七百名兄弟就不会活着回来,也不会有对付魔化人的宝贵经验!
宁七斤一脸感激的看着玄宝。与其这样自责,还不如想想自己以后如何做,才能让那些死去的兄弟瞑目心安!"谢谢你,帝尊,我想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