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八年,正月十九,早上九点,上海,公共租界,兆福里
鲁西西要了龙井,皮皮鲁则是咖啡,叶林在哥大留洋五年,做家务什么的手到擒来,留着两位姑娘在客堂间自便,
几分钟后叶林端着一个大托盘回到了客堂间,客堂间其实是上海滩对石库门公寓一楼大客厅的叫法,入乡随俗罢了,若在辣斐德路的叶家东楼这样的法式花园洋房,客厅当然就要叫客厅,你叫客堂间才是奇葩。
在兆福里九号这样新造的旧式石库门公寓二层小楼里,底楼大客厅就得叫客堂间,比如哨子要叫叫比,比如弹簧门锁要叫司必灵锁。
哨子叫做叫比,上海人吹哨子,不叫哨子,叫“叫比”,玩具叫做白相倌,上海人玩叫做白相,白相倌就是玩具,气球叫做洋泡泡。
家居,厨房叫做灶披间,老底子上海人住房紧张,灶披间都是好几家人家合的,客厅叫做客堂间,客堂间大部分都很小甚至没有。
水壶叫做铜吊,老底子烧水的水壶,大多是铜制的,所以就叫“铜吊”,床头柜叫做夜壶箱,过去起夜要用夜壶,而放夜壶的箱子就叫夜壶箱,为了方便起见,一般夜壶箱都放在床头,
现在不用夜壶了,床头也往往放置床头柜,而老上海人还是习惯把床头柜称作夜壶箱。
而放碗筷的橱柜叫做架(ga)橱,叉衣服的叉子叫做丫(wo)叉头,晾衣服用的叉子呈“丫”字形,上海人就叫它丫叉头,现在晾衣杆都是升降式的,丫叉头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刷马桶的叫做划西,现在都是抽水马桶,不用倒马桶了,刷马桶用的马桶划西自然也消失了,锅子叫做钢盅镬子,切菜板叫做砧登板。
捂饭保温用的,饭窟叫做捂窟,老底子没有电饭煲,烧好的饭很快就冷了,怎么办?聪明的上海人就发明了用稻草扎成的饭窟。
拖把叫做浪布,拖把也要浪,锁叫做司别灵锁,上海闲话有不少是跟英语有关,比如把锁叫做司别灵锁就是取英语spring(弹簧)的意思。
另外还有水泥地:水门汀(t),拐杖:司的克(stick),三文鱼(salmon)等等。
藤靠背椅叫做藤高椅,缝纫机叫做铁车,针箍叫做顶针箍,针叫做引线,是不是很形象啊?
火柴叫做洋火/自来火,太阳伞、雨伞叫洋伞,老上海的洋物事还挺多,单外套叫做单布衫,夹外套叫做两用衫,手帕叫做绢头。
茄子叫做落苏,玉米叫珍珠米,感觉上海话好有诗意有木有?
油条叫做油炸桧,相传有个烧饼铺因痛恨秦桧,就捏了好多像秦桧的面人,放在油锅里炸,名曰“油炸桧”,“吃了油炸烩,心里真痛快!”
不过,现代人大多将之称作油条,油炸桧所表达的民族精神却不能丢!
菜饭叫做咸酸饭,咸酸饭是上海浦东川沙、南汇本地人,对咸肉菜饭的别称。
猪鼻子叫做鼻腔,猪舌头叫做门腔,老底子上海人还喜欢把特别能说会道的人叫做门腔,尾巴叫做甩水,红烧甩水(鱼尾巴)是上海本帮菜里的一道名菜
鹅叫白乌龟,知了叫野乌子,膝盖叫脚馒头,此馒头既非肉馒头,亦非菜馒头、豆沙馒头,而是脚馒头,也就是膝盖。
耳光叫做大头尼光,辣一记大头尼光,手肘叫做三角尺,就问你像不像?!
人行道叫做上街沿,走路要走上街沿哦!阴沟叫做央沟洞,钞票叫做铜钿,铜钿银子关心境,上海人对于钞票的说法,真是五花八门:
零钱叫做拉头分,硬币叫铅角子,还有一些关于钞票的“切口”:
比如10元叫一张分10元,100元叫一龙分100元,一万元叫一粒米.
闪现叫做豁现,“眼睛像豁现,筷子像雨点,嘴巴像夹剪”猜得出说的是什么吗?
消防队叫救火会,产妇叫做说姆娘,产后安胎坐月子叫“做舍姆”,坐月子的产妇就叫“舍姆娘”。
大叉叫做错特,大皮胶,死去叫做弹老三,上海话表示“死”,除了“翘辫子”,还有就是“弹老三”,“弹老三”又作“抬老三”,
老三是瘪三的戏谑语,瘪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居无定所,天生只能抬人家的命,什么时候能被人家抬呢?除了死了就是病得走不动了,由此引申出“弹(抬)老三”。
谈情说爱叫做劈情操,上海闲话讲谈恋爱,说法也是各式各样丰富得很:
逛街叫做荡马路,谈恋爱兜马路,数电线木头;月光族叫做脱底棺材,棺材都没底了,可不就是一分钱也没了!
AA制叫做劈硬柴,将柴劈成平均的几份,比喻在众人聚餐时,大家各自付各自的餐费,即西方国家的AA制,上海人讲究“清清爽爽”,这样的劈硬柴,就很清爽。
打赌伐叫做王伐,啰嗦叫做饭泡粥,罗里吧嗦可不就像饭泡粥,不停地在那里“剥落剥落”。
动不动就哭叫做蚌壳精,上海闲话蚌、碰同音,壳、哭同音,蚌壳精就相当于碰(一碰就哭精,脚抽筋叫做髈牵筋。
家长打孩子叫竹笋烤肉,小时候,在学校闯了祸,一顿“竹笋烤肉”是免不了的!跟“竹笋烤肉”类似的。
还有“吃生活”和“吃家桑”(挨打),老婆叫做家主婆,在上海,家里做主的是老婆。
嗯,没毛病,当然还有南京路叫大马路。
“大马路过去是二马路
二马路过去是三马路……”
这是姚慕双周柏春独角戏里的台词,不过估计现在很多上海人都不知道,大马路是哪里
二马路、三马路、四马路又是什么地方?
1840年鸦片战争后,英、法、美等国纷纷进入上海,划定租界,规划市政建设,修筑马路,在当时的英租界里,从南京路往南到延安东路的七条马路。
上海人以兄弟排行的习惯,依次将他们称为“大马路”“二马路”“三马路”:大马路-南京路,二马路-九江路,三马路-汉口路,四马路-福州路,五马路-广东路
外貌/外观叫做卖相,“这种东西卖相好来兮,里向是一太糊涂”,“你的女儿卖相介好,人又端庄,还怕寻勿到好人家”。
“卖相”最开始指人外貌时,大多是指不正派的女子,后来则泛指任何人的外貌,不过现在也不大听到了。
胆小叫做抖豁,在上海话中,最早是将谨慎而显得胆小怕事的样子,讲作“抖抖豁豁”。
却不知后事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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