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贺锦年的掌心再次贴上他灵魂“心脏”的那个位置,意图从那些若隐若现的灵魂气息中读出他的承诺的真实性,少顷,方睁开双眸,对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她的双眸象被抽干了精气般毫无焦聚,茫茫然飘移着,轻声带着警告的意味,“我……只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期到,我便从龙淹潭上跳下!”
话说完,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她虚弱地笑开,微微倾着身体,唇还是抖得历害,“我们一起做个孤魂野鬼,既然没有来生,那我陪着你一起不入六道轮回……”她算好了,若没有发生意外,她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内就能打下大魏汴城,一旦大魏的京城沦陷,动摇了大魏的军心,届时,就算没有她贺锦年,这战争的胜局已定。en8.
而于顾城风,他穿越至中国后,因为苍月和中国在不同的一个时空,时间的推进并不相同。
所以,顾城风在中国无论停留多久,回来时,只要顾灵瞳施法,将他接回,他便会回到顾灵瞳施术的时间内,所以,她开出了一个月的时间。
他想抱着侥幸,她不答应!
她要让他知道,如果他不回来,她就生殉于他,没有他,不会有她新的生活!
顾城风疾疾“抱”住她,神情带了一丝隐隐的狂乱,“锦儿,锦儿,你听我说,一个月决不可能,顾灵瞳这次施法后,至少要三个月方能复原,所以——”
“那我等一百天,只等一百天,一百天后,你让顾灵瞳接你回来。”贺锦年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然后清晰无比的告诉他,“一百天是我的极限!”
贺锦年决定放行时,心瓣便像被什么撕扯开来,唇瓣再一次被咬破,这些年,多少温馨的回忆,一点一滴,刻骨铭心,他给她的这一份植入骨的浓情如何叫她放得开……她反手将他紧紧“搂”住,泣不成声,“城风,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哪怕是提前一点点,我也舍不得和你分开片刻……我以前,对爱太狭隘,我从不曾用心去争取过一个人,一旦我发现爱变得伤人时,我会逃得远远的,哪怕是伤到自已!可现在方知道,只要俩人能厮守在一起,哪怕是在炼狱之中,哪怕是天崩地裂,只是想相守在一起。城风……上天怪我领悟得太迟,所以,我今天活该受这等凌迟之苦……可这样,太难受,太难受了……”
此刻,她难受得想哭死在他的怀中!
此刻,她想时光永远留驻!
她的一声声倾诉,字字句句磨进他的心,霎时,积聚了太久太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全线崩盘,他真想畅怀大笑,仿如数世的棋局终于一语定锤音!
自从顾灵瞳让他看她在异世里的一些片段时,他感同身受着经历着她的欢乐、她的悲痛!
感爱着她在异世与那个路郁也相识、相爱、相亲后,离殇之痛无法言喻、无法纾怀,此刻,听她一语,猛然想起最后一个画面,她和路郁也的分手之言,真如她此时所说的,她在遭遇感情伤害时,她会马上放开,哪怕是伤到自已,也在所不惜!
而此时,她竟对他表白,哪怕是天崩、哪怕是地裂、哪怕是活在炼狱之中,也不愿和他分开片刻!
这一刻,他无比感恩,今夜的道别!
贺锦年知道此刻的时光珍贵而短暂,所以,她迅速敛尽情绪,呼吸紊乱中含混哑,“城风,你听仔细了,上古遗族札记是放在a城南大路寰宇银行保险柜,三百二十七号!寰宇银行是一幢百层高的大楼,是a市著名的地标建筑之一。是我在盘问颜墨璃时从她嘴里套出,颜墨璃在那个时空的名字叫许莉!”她告诉自已知道的有关许莉的一切,她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会出现在哪里!
“城风,你一定要防备许莉,她一定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上册!”
顾城风感受到她的哀伤,轻叹一声,“顾灵瞳也是怀疑颜墨璃是携带上古遗族到你那个时空的人,能携带者,必是随身体一起穿越。en8.”
“但许莉的长像与百年前纳兰莉和现在的颜墨璃都不同,你要找到她,不能凭借容貌!”东阁的法阵让她看过百年前姚迭衣和纳兰莉之间的恩怨,所以,她认得纳兰莉。
“易容?”
“有可能是整容,我们那里面,要让一个人改头换面,可以动一种整型手术!手术完成后,容貌可以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无论身高,身形、五官,甚至嗓音都能改变!”贺锦年沉思片刻,重生吐了一口气,肺腑之中的气成功地释放而出,冷笑道:“我一直以为颜墨璃是个天才,想来她的心理学的知识是缘自她的术法,如果我猜得不错,她很可能拥有三世的记忆。”
“顾灵瞳无法确定,这次穿越后,会不会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你的出生时间和地点。好在,我已在你身上种下牵情,我会尽量找到你的血液。”
“即是此,你去了那后,便是原先所有的轨迹被改变,颜墨璃也不可能不展现她的才华和魅力。我想,她必定还是循着原先的路走,虽然她的个人资料亦是国家秘密,但在我的记忆中,她是一个心理学博士,二零零四年到二零零五年,她会一直出现在a市某总政医院,她在那里专门只给来自中南海的保镖做心理疏导,你要小心防患她,她拥有改变一个人记忆的能力!”
“如果没有改变的话,我叫纪宁夜,我出生在江南水乡,福建省l市的硖门乡,出生时间是一九八七年八月初六,我是在一个乡卫生院出生,那里三年后发生一场火灾就消失了……”她详细地告诉他,她父母的情况,她五岁时又到了哪里开始受训,几岁开始入伍,几岁成为中南海保镖。
提及自已出生的乡卫生院消失在火灾之中时,贺锦年眉眼一动,倏地冷笑起来,“看来,这场火一定和颜墨璃有关,她应该很早就到了那里,切断……顾奕琛找到姚迭衣转世的线索。”
牵情!贺锦年在挽月小筑里看到顾奕琛的手札,既然顾奕琛亦追随到那个世界,可她到了十九岁尚未遇见他,可见许莉不仅成功阻止了顾奕琛和姚迭衣见面,并且从她的记忆中删除了某些重要的信息,以至,她穿越到申钥儿身上后,对颜墨璃毫无防患。
顾城风此时已大体猜到贺锦年的记忆出现某些问题,但他并不想提醒贺锦年,她曾与一个叫路郁也的男子相爱,他已经决定到了那里后,在最初就找到贺锦年,然后,彻底改变她的命运。
“摄政王殿下,末将百里杀求见!”帐外突然响起百里杀哄亮之声。
贺锦年微微挑眉,声音客气,“百里将军,有何紧急之事,需要深夜前来求见?”
百里杀听出贺锦年声音平静,并无侍卫所声称的“悲嚎之声”,他眸光扫了一眼两个侍卫,马上改口道:“殿下,末将得知殿下将所有的飞隼招回,未知原因,所以,深夜来打扰!”
两个侍卫相视一眼,噤若寒蝉。
帐内传来贺锦年略带疲备的声音,“百里将军放心,本王如此做自有道理,将军请回吧!本王已歇下,不方便见将军!”
百里杀马上表示,“末将告退,不打扰殿下休息!”
“将军慢走!”贺锦年神情微驰,却听得外面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她嘴角一挑,低声道,“找麻烦的来了!”
“百里将军留步!”肖龙华带着几个亲信急勿勿地赶来,“摄政王安否?老夫听离摄政王突然下令招回所有飞隼,极为不安,又听闻摄政王营帐中有哭声传出,这……”
守卫在贺锦年帐营外的两名侍卫,是贺锦年亲自挑选的,查觉到异状后,其中一人放心不下,向百里杀汇报了情况,但难免被肖龙华的耳目所获取情况,立刻回报了肖龙华。
贺锦年以申钥儿之名摆脱“luan童”的污名,名正言顺地成了新帝的顾容月的摄政王,统领三军,又策划了奇袭柳州,诛杀十二万大魏的将士,一战成名,加上稍后又爆出苍月大军之所以能顺利打开通州大门,也是因为贺锦年策划,让几千的帝王影卫越过周山岭雪山,与百里杀两面夹击通州,从而打破了背动的战局。
因此,短短几个月,贺锦年在军中的声望已高过苍月名将肖龙华和百里杀两人。
对于百里杀而言,在顾城风三年前成立明州郡驻防大军开始,名誉上,他是驻防大军的统兵之帅,实质上,他原先所统领的十万燕南军随着被编入驻防大军,等同于被顾城风卸下的兵权,而驻防大军的兵符之前一直紧攥在顾城风之手,如今已落入贺锦年的掌中。
所以,他除了对贺锦年效忠外,没有别的选择!
而肖龙华不同,西北的二十万大军军权并未旁落,顾城风登基之时,肖龙华携二十万西北大军对顾城风宣誓效忠,而顾城风亦对肖氏一族给予莫大的信任,不仅把金铃公主下嫁给肖妥尘,还重用肖妥尘,让他成功取代原先的肖宴臣,成为西北的骑兵统领。
但随着肖家的长子在大魏的进一步得到大魏秦邵臻的信任,大魏帝王毫不吝啬地对一个来自苍月的将军厚以大魏一等将军候封赐,而肖宴臣不惜背上家族逆子的罪名,开始频频对苍月说“不”,加筑两国边境通州城的固防,肖家开始如履薄冰,唯恐遭到帝王的猜忌。
虽然,随着帝王顾城风驾崩,新帝登基,肖家的兵权并未就此被剥夺,但肖龙华认为,这是新帝顾容月羽翼未丰,又在两国交战之始,自然求苍月国皇权稳固交接,所以,目前暂不会动肖家,但肖家存在着肖宴臣这个隐患,放在哪一个帝王身上,都是如芒在背,不除不快!
因此,肖龙华认为,眼下,苍月的百姓心中最关切的莫过于两国战争,所以,如果肖家这一次能再一次立下军功,并且趁这一次战争,扩大肖家在苍月的影响,那无论是新帝也好,还是摄政王也罢,都不敢轻易拿肖家动手。
于是,在燕京为帝王守了七日孝后,肖龙华自愿提出率十万兵马奔赴通州助战,竟得到顾容月的首肯。
只是肖龙华没想到,怀州竟是那么难啃,他亲率十万将士攻城,肖妥成以五千弩军骑手配合掩护,三次攻城,皆拿下不怀州城,而守城之军肖宴臣根本六亲不认,亲自张弓,一箭就射下了肖龙华的旗帜。
父子虽就此决裂,但肖龙华赢得了军中的一片赞声。
肖龙华意气风发之际,贺锦年来了,以极端的战术,绕过怀州,围剿汴城的门户柳州,一夜之间成为苍月的传说,临行前,又扔下传单,逼得肖宴臣狼狈不堪。
这一举动,瞬间引起肖龙华的不安,如果大魏被贺锦年轻易拿下,肖宴臣被活捉的话,一旦清算,如果除贺锦年为了排除异已,恐固三军之权,很可能会仗着军威对肖家进行清算,只要夺了肖家的兵权,既使保留肖家候位的世袭,但肖家在苍月也是名存实亡。
届时,肖家的荣辱所凭的不过是贺锦年的一句话。
而且,肖龙华浸淫了三代帝王,掌管西北大军的实权始终没有动摇,他对新的皇权交接时的虚虚实实比谁都看透三分,这一次,他也从中看出了端睨,在先帝顾城风的遗旨中,最重要的两个辅佐名将叶明飞和戴少铭,竟一字未提。
叶明飞突然失踪,而戴少铭虽在驻防军中,可区区一个副统,掌管军中的粮草,实在委屈了这个先帝的亲信。
所以,肖龙华断定,先帝顾城风必然还有遗旨未出,他猜测,这里面的玄机很可能只有叶明飞、戴少铭,以及在帝王驾崩前两日,和顾城风独守了近六个时辰之久的贺锦年知道。
以他这四年来,对顾城风和贺锦年之间的观察来看,顾城风并不是一个注重血统的帝王,否则,他不会到了二十四岁尚未育一子一女,所以,肖龙华对于顾城风将帝位交给顾容月感到匪夷所思,在他认为,以顾城风对贺锦年的专宠,他更心仪的应是将帝位传给贺锦年。
只不过,贺锦年是外姓人,继位名不正言不顺,在皇权交接之际,很可能会引起苍月国的动乱。
但如果,贺锦年建功立业,并如先祖皇帝顾奕琛一样,统一了苍月大陆,影响远远高于新帝顾容月的话,有一天,她名正言顺的拿出先皇的另一道遗旨,破了顾容月所谓的先祖皇帝的子嗣之言时,顾氏一门已无后人,那贺锦年继位就名正言顺了。
肖龙华得出这一结论时,直直几天几夜无法入眠。
他的大脑不由自主地转着,如果肖家在这时候脱颖而出,占据了统一大业的首功,再一举破掉顾容月的身世,以肖妥尘是金铃公主的驸马,肖妥尘所育的子嗣有顾氏一半的血统,是不是更有理由继承这个江山?
他不敢多想,但当务之急,对贺锦年自然多了一份戒备与压制之心。
今夜的得到此讯,他自然不能轻易放弃。
贺锦年突然招回飞隼,这个举上明显失常,何况,两个侍卫听到帐营里有哭声和说话的声音传出,被侍卫发觉时,命所有的侍卫退出三丈之外,不能靠近半步,这让肖龙华有一种感觉,贺锦年半夜三更与人私会。
他怀疑对方很可能是大魏的秦邵臻。
如果被查出是秦邵臻,那通敌之罪足以让贺锦年被斩立决。
既便不是奏邵臻,无论是谁半夜三更在摄政王的寝营中,被揭开后,对贺锦年的声名皆不利,毕竟先帝刚驾崩,摄政王便迫不及待地私会情人,对方无论男女,都可让贺锦年背负一个对先帝不敬、不忠的罪名。
所以,今晚这个帅营,他是必闯,所以,他带了几名亲信直奔过来。
百里杀自然亦查觉到这里面不同寻常之处,但贺锦年既然开口拒绝,他也不想太多渗透其中玄机,正想带人离开,被肖龙华拦住,他只能抱以双拳,含笑道,“肖候还未休息,方才末将听到报告,以为摄政王身体欠佳,所以过来看看,谁知摄政王已然歇下,所以,末将不便打扰!”
“嗳,将军这就不对了,摄政王尚年轻,年轻人不爱惜身子,有个头痛脚热的不愿打扰我们,她跟我们客气,我们哪能疏忽?这万一小事变大事,从而影响了战事,此等大罪,你我皆负不起,还是小心为上!”肖龙华呵呵一笑,“本候已吩咐人去请军中的郎中,一会给摄政王诊诊脉,断定无事后,你我方能睡个好觉!”
“那此事就有劳候爷,末将准备带一队人马巡逻,这飞隼不在,末将实是寝食难安!”百里杀挑眉一笑,明显不想渗于其中,刚提步要开离,帐中已传来贺锦年之声,“多谢两位将军关心!”
“两位将军请进吧!”贺锦年已揭开帐帘,一身银甲,目光深沉黝黑,望不见底。
百里杀见状,只得留步,先对肖龙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方紧跟而上。
肖龙华带来的的四名副将相视一眼,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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