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依偎一起, 再不是侍寝之前那样,楚河汉界各占一边。就是要紧紧抱着,紧紧纠缠, 来这人世一遭儿才不冤枉。
他拱她胸前,恬不知耻地:“要做辈, 看见了?这才是正经姑奶奶该干的事儿。”
她红着脸, 轻轻拍打了他一下, 心里头是足意儿了,就那么闭着眼,随他的撩拨, 行走浪尖上。
万岁爷这回显然是研习过了, 很有一股爱匠精神,不急不躁地,充满禅意地,慢慢她身上四处点火。鉴于前两次都不怎么好的验,颐行缩了缩, 终究还是有些怕,皇帝拍着胸脯保证,这回必定得趣, 得满脸正经,言之凿凿。
办法, 好歹得试一试, 毕竟还得靠这个怀皇嗣,靠这个升官发财大赦天下。且瞧他这么得人意儿, 疼点儿也认了吧!
于是姑奶奶上刑般躺平,:“可得温存点儿啊,再弄疼了我, 我会忍不住一脚把您踹下去的,到时候您可不能怨我。”
皇帝知道了,看一眼横陈的姑奶奶,这玉雕一样的身段,让他的心头和鼻管同时一热。
忙捂鼻子,还好她面前丢丑,于是小心翼翼挨上去,充满爱意地绵绵吻她。姑奶奶哪儿有那么丰富的经验能和这人抗衡,不一会儿就七荤八素了。
这回大约是地方对了,姑奶奶爱这种锦绣堆儿里的翻滚,水到渠成地,轻舟已过万重山。
真真好风景呀,山崖两畔碧峰对磊,大江悬崖绝壁中汹涌奔流,宝船行进也畅通无阻。
殿里守夜的红烛只剩下一盏,就着胭红的光,他看见姑奶奶的脸,那小脸儿上有一种难以描绘的媚态,他激荡中贴着她的耳垂:“好不好?”
她伸一双手臂搂住他,闭着眼睛道:“别话。”
总算这小小子儿也有话算话的时候,这回蒙她,原来用对了方法,里头确实有不可言的痛快。
第二天的姑奶奶,娇艳得像朵花,百依百顺地替他穿好了衣裳,送他门临朝。
皇帝迈门槛回头看她,腿肚子里一软,忽然崴了一下。怀恩忙上前搀住,:“万岁爷留神。”
皇帝正了正颜色,带着点儿解释的意味,“朕用早膳。”
多年来都是怀恩近身服侍,是不是因为吃早饭而腰腿酸软,难道怀恩会不知道吗?
皇帝抬眸和怀恩对视了一眼,怀恩什么也,同他相视一笑。
姑奶奶有特许,用不着巴巴儿跪九龙辇前恭送他,所以只是隔窗看着他去远。当然再睡回笼觉是不能够了,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床上躺了会儿,就得起身上后跟前请安去了。
后这些年习惯了早起,即便身上不豫,不能礼佛,也是早早儿穿戴整齐了,坐南炕上等着接见四妃。
颐行因来得略晚了一步,进门时那三妃已经后跟前坐定了。于是小刀嗖嗖剐骨割肉,恭妃笑着:“纯妃承宠,真是忙坏了,连请安都能误了时辰。”
上房的高案上就摆着西洋钟,着翅膀的光屁股小孩儿左右摇晃着,瞧瞧那两根细针的指向,要误了时辰,实是睁眼瞎话。
可颐行不辩驳,她上后脚踏前请双安,:“奴才来晚了,是奴才的闪失。佛爷今儿身上怎么样?昨夜喝了几回水?起了几回夜?”
后含笑:“都好了,一夜到天亮。早前动辄还有些隐隐的痛,如今一点儿不适的症候都了。”
“那就好。”颐行接了笠意送来的翠玉盖碗,轻轻放后手边的炕几上,细声,“昨儿我和云嬷嬷了,让给您预备的珠玉二宝粥,这会子熬得了送来了。里头的食材最是开胃,对脾肺亏损、饮食懒进有奇效,您且试试,要是喜欢,让膳房再预备。”
她殷殷叮嘱,这哪儿是媳妇,分明比亲闺还贴心呢。看得边上三妃有些不是滋味儿,心道这回能上热河,真是亏大发了,要是她们,也不至于让姑奶奶一个人得了这么个巧宗儿。
横竖就是时也运也,得人话!三妃一时萎顿下来,看她对后百般讨好,心里头是又妒又不屑,好好的大家子小姐,原来还有这副奴才样儿!
她们打眉眼官司,后也不去管她们,只:“我病了这一遭儿,能捡回一条命来,是好大的运道,多亏了诸天神佛保佑。我想着,咱们上热河有程子,宫里香火也不及前阵子旺盛,过两天把雍和宫的喇嘛宣进宝华殿办一场佛事吧,大伙儿去拜一拜,这就要秋分了,也祈盼大英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众人都是,贵妃也感慨着,“时候过得真快啊,大阿哥……就是秋分时候的。”
起这个,大家都沉默下来,宫里头不管平时多尖酸刻薄的人,对于孩子都是实心的喜欢。当年大阿哥是独一个儿,生得又漂亮乖巧,大伙儿都很宠爱他。可惜后来得了疟疾,无端地发高热,消七天就殁了。到如今起来,都是一段悲伤的往事。
后叹了口,“把大阿哥的神位送到宝华殿的壁龛上,让他也受一受香火吧。”
贵妃含泪是,向后蹲安谢恩。回到永和宫后心里头还难受着,要是大阿哥,如今该五岁了,满院子撒欢,“额涅、额涅”地叫着,那该有多热闹。自己不母凭子贵,至少境遇比现要强些,不至于当着这空头的贵妃,后宫要紧事儿也不由她过,只让她义上管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翠缥见她伤感,只好勉力安慰她,“来日方,主儿还年轻,将来还有再怀皇嗣的机会。”
贵妃苦笑了下,“纯妃霸占着皇上,如今后宫谁能近皇上的身?想怀皇嗣,难于上青天。我只是怕,她如今威望高得很,又已经位及四妃,再往上两级,可就越过我的次序去了。”
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像身后有人时刻拿刀抵着的脖子,不知什么时候,一刀就划将下来,要了的性命。
翠缥不会的,“她入宫一年还到呢,就是要晋位,也得尊着祖宗规矩。再她一无得力的娘家,二有皇嗣可依仗……”
贵妃的视线望向窗外那棵紫藤,喃喃:“有得力的娘家,却有比娘家更势大的人撑腰,只要有皇上的宠爱,别贵妃、皇贵妃,就是皇后又如何!如今后又向着她……”贵妃脸上涌起哀伤来,“姑奶奶的鸿运,真是挡也挡不住。”
翠缥虽也知道大势已定,但总觉得未必这么快,就算晋位,不也得一步一步来吗,尤其这样高阶的位分。
谁知还是她主子看得透彻,才过了两天罢了,流苏从外面急匆匆进来,到了贵妃跟前蹲安回禀:“礼部和御前的人上永寿宫颁旨去了,纯妃晋了……晋了皇贵妃,代皇后之职,摄六宫事。”
贵妃听她前半段话,心都蹦到嗓子眼儿了,心想晋个贵妃吧,哪怕和自己同级也成啊。结后半段话,一下子把她打进了泥里,顿时若游丝般崴炕上,“代皇后之职、摄六宫事……那我呢,我往后,又该干些什么……”
姑奶奶晋位这事儿,对各宫都有大妨碍,至多不过引人眼红,可对于贵妃来,却有切身的伤害。小小年纪的毛丫头,终于爬到她头顶上去了,她宫里谨小慎微这些年,还不是连人家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是谁尚家这回凤脉要断了?本朝了一位废后,尚家不可能再有头之日……这才三年不到,另一位更厉害的崛起了,一路顺风顺水,把所有人都踩了脚底下。
贵妃低头呜咽起来,自打大阿哥死后,她还这样痛哭流涕过。真是扫脸啊,当了三年贵妃,满以为离皇后之位仅一步之遥了,谁知天上掉下个程咬金,一下子抢头里了。
她哭得如丧考批,翠缥只得让人把门关起来,不住地劝解她:“主儿,宫里多少人等着看咱们笑话呢,您千万不能失态啊!就算她姑奶奶当上了皇后,您还是稳坐第二把交椅,还是高她们一头,您是贵妃啊,您怕什么!”
可正因为是贵妃,才愈发扫脸,仿佛姑奶奶打败的不是后宫,而是她一个人。
但这种沮丧也不能持续久,自己还得带领后宫众妃嫔,上永寿宫去,向新晋的皇贵妃请安。
姑奶奶还行册封礼,但行头已然大换了,穿一件明黄色纳纱的凤凰梅花单袍,头上戴着金累丝点翠嵌珠玉凤钿,端端坐宝座上,接受三宫六院的朝贺。
大家自然是五味杂陈心头,可谁又敢这时候找不自呢,一个个都俯首帖耳的,按品级高低地心列队,高高扬起拍子,行抚鬓蹲安之礼。
姑奶奶的训话也很简单,“我年轻,登了这高位,赖后和皇上偏爱。我也什么可的,日后上下和睦,齐心伺候皇上,就成了。”
众人是,虽然心里腹诽,“有,伺候皇上哪儿还用假他人之手”,可这也不过自己心里琢磨,不敢和第二个人。
贵妃当着众人,自然要维持面,不过比平常更尽一百二十分的心,指挥众人进退。
颐行瞧她这模样,到底还是不忍心让她失颜面,便叫了声裕姐姐,“后宫事务,这些年都是料理,我才上手,恐怕不得要领,往后就劳烦您协理吧。”
裕贵妃大感意外,满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向上望去。姑奶奶带着平和的笑,一时让贵妃无措起来,但这话一,好歹也算赏了她尊荣,让众人知道,贵妃还是有别于寻常嫔妃的。
贵妃顿时满怀感激,心头一热,眼中发酸,蹲安道是,“我原什么能耐,蒙贵主儿不弃,往后一定尽力协理六宫,不叫贵主儿失望。”
从永寿宫来,贵妃的后脊梁都快被恭妃戳烂了,“我早就看她是个性的,别人丢跟骨头,忙不迭地就叼了。她也不想想,这后宫自己手上,料理得多乱,人家留她是为了日后好追责,瞧把她高兴的,拾着了狗头金似的。”
怡妃边上抱着胳膊感叹:“一朝天子一朝臣嘛,后宫也是一样。如今姑奶奶当权,贵妃原该像丧家之犬一样,岂料人家开恩让她协理,怪道她感激人家祖宗十八代呢。”
两个人夹道里慢慢走着,这会儿暑消了,已经到了秋高爽的时节,看着那勾头瓦当、彩画红墙,别有一种繁荣热闹的象。
这厢正要往御花园去,后面急急有脚步声赶上来,是翊坤宫的监福子。到了跟前垂袖打一千儿,才刚永寿宫传话来,纯皇贵妃有令儿,让恭妃娘娘帮着料理明儿宝华殿佛事。
恭妃站住脚,沉默了下才知道了,摆手打发福子回去。
怡妃倒笑起来,“瞧瞧,才完贵妃,好差事就轮着您了。”
恭妃哼笑了一声,“好大的谱儿,才晋了位分,就忙着指派指派他起来。”
“那也是辙,谁让人家这会子掌权了呢。”怡妃叹了口,“咱们这位皇贵妃啊,还不似裕贵妃,办事儿讲究,未必给人留缝,您自己多加小心些吧。”
恭妃挪动着步子,倒是忽然跳三界,替怡妃叫起屈来,“照您是后娘家人,后也个扶植外人,不抬举您的道理。真是姑奶奶手段高,哄得高兴,一心向着她,反把您抛到后脑勺去了。”
怡妃听罢瞥了她一眼,“咱们啊,一向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揭谁的短。左不过不犯事儿,别落得和妃那个下场,就是烧了高香了。”
这话撂下,大家都刹了性子。可不嘛,进宫到如今,大家都短暂享受过万岁爷的温存,可谁又敢自己切切实实承过宠?就算有姑奶奶,她们也过着差不多的日子,其实有什么可叫板的呢,不过自己和自己较劲罢了。
后来花园子是逛成,恭妃既然受了命,就得操办宝华殿的佛事,和怡妃分了道儿,拐到春华门夹道去了。
银朱替颐行梳头,让那一绺发掌心舒展垂坠,觑着镜子里的人道:“主儿让恭妃料理宝华殿的事,想是有自己的打算吧?奴才还记得,早前她和怡妃唱大戏,借着那块檀香木,把咱们抓到贵妃宫里罪。如今您瞧怡妃是后娘家人的份儿上,有为难怡妃,倒是要拿恭妃来作作筏子,是不是这个道理?”
颐行听了一乐,“可不,看来和我一样记仇。不过我倒不是要拿她作筏子,她事儿办得妥帖,也谁刻意为难她。可要是办得不妥帖,那也怨不得我呀,敲打两句,总是免不了的。”
这就是一朝登了高枝儿,难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第二天的佛事,无外乎大家跟着后一道祈福还愿。宝华殿两侧趺坐着雍和宫请来的高僧喇嘛,嗡嗡的梵声中,大伙儿反复叩首跪,这一跪,一轮就是小半个时辰。
后和众多妃嫔们因信佛,对佛事满怀敬畏之心,但对于众多年轻的嫔妃们来,时的跪拜让她们腰酸背痛有些不耐烦。到了午时修整的时候,三三两两散佛堂,退到左右便殿里暂歇,这时候尚可以好好吃上一顿斋饭,再松散松散筋骨。
便殿里的膳桌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膳房的侍膳监开始往殿内运菜。银朱搀扶颐行坐下,她习惯性地弯腰压住胸前的十八子手串,这回却按了个空。
低头一看,手串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也想不起丢哪儿了,喃喃:“这可好,不多东西就罢了,怎么还少了!”
这话是有心给那三妃听的,到底不是蠢人,脸上顿时都讪讪起来。
银朱便殿内外着了一圈,见手串的踪迹,便道:“想是落佛堂里了,主儿稍待,奴才过去找找。”
颐行颔首,她忙提袍迈去,一路顺着来时轨迹寻找。一直找进殿里,正巧看见一个穿着偏衫的喇嘛站供桌旁,手里捏着那个手串。
佛前香烟袅袅,油蜡燃烧,发浓重的香油味,大喇嘛身玉立,把这佛堂衬得庄严如庙宇。银朱站槛内斜望过去,摘了佛帽的喇嘛有颗形状好的圆脑袋,青的头发茬干净利落,不像有些人,后脑勺的头发能到脖子上去。这种脖颈界限分明的线条,照着辈儿里的法,是个享清福的脑袋。
银朱对得道高僧一向怀有敬意,合着双手阿弥陀佛,“大师,这手串是我们皇贵妃的,多谢大师拾得,物归原主。”
那喇嘛闻言,转身把手串交到她手上,复合什向她行了个佛礼。
银朱接了手串正要走,忽然听见他“咦”了一声,不由顿住脚回望过去,这才看清他的脸,竟是上回赐她平安棍的那位喇嘛。
也就是这喇嘛,被他们冤枉成她的奸夫,差点害她丢了小命,字好像叫江嘉措吧!
银朱又合起了双掌,“您记得我?”
江喇嘛点了点头。
这事儿吧,虽然发生宫里,但御前终归打发人来查访过,他多少也听了。真想到,那天不过随手香炉旁拿了根檀香木,念了几句经文,告诉她能保平安,后来竟引发了那么多事,这个素不相识的宫,也成了他所谓的红颜知己。
就为这事儿,他被师兄们嘲笑了好久,虽然本不和他相干,但连累一个姑娘为此受苦,他也觉得有愧于人家。
想到,今天又这里相遇,看样子她如今过得很好,这就让他放心了。
“这手串,是纯皇贵妃的?”他。
银朱是,那张满月似的脸盘上,洋溢着骄傲的神情,“当初她和我一块儿卷进那件事里,是她一直护着我。如今她晋封皇贵妃了,我她身边伺候着。”
江喇嘛:“和皇贵妃,是一道进宫的?”
“是啊,今年二月里一块儿参选的。”银朱有些唏嘘,“我宫里也只有五年,五年后,我们主儿的前程应当更远大了吧!”
江喇嘛听了,低头沉吟了下,“我京城也只逗留五年,五年后的三月,就回西藏去了。”
银朱一算,自己是两月里宫,他是三月里离开,那时候正碰巧了,便道:“役满后我去雍和宫拜佛,到时候再来向大师求平安符。”
江喇嘛有再什么,合什向她躬了躬腰,看她含笑还礼,托着那串十八子,转身迈了宝华殿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