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我很在行。"长孙弘笑意更浓:"胡大人就不怕亏了本钱?"
"那就要看我们的本钱有多大了。"胡不显道:"如果本钱够,怎么也亏不了的。"
这话阴测测的,意味深长。
长孙弘把笑意收起来,两眼像刀子似的,盯着胡不显,右手捏起来,把那块玉,紧紧的拽在了手心中。
掌心里,全是汗水。
这处院落,是个四合院的样式,院子除了门以外的三个方向,都是房屋。
杨小磊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站在院子里隔空谈话的两个人,仅仅的扫了一眼,就把注意力,重新全神贯注的投到跟自己一样、匍匐在屋顶的两个人身上。
这两人都是皇城司亲事官的装扮,挎着特有的三尺腰刀。
三杨小磊在房顶这一边,皇城司的人在房顶那一边。
两边人都是在胡不显进入这里的那一刻,跃上房顶的。
最初的照面,令两边都吃了一惊,但大家都是高手,很快的镇定下来,极有默契的没有作声,蹲在瓦片上,小心的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就那么你看我我看你的静静对峙,如同两拔分属不同族群的豹子。
在另外两处房顶上,正在上演同样的一幕,石门蕃的蛮将与皇城司的人,潜伏在屋顶上,不露声色的像盖在房顶上的瓦片,彼此盯着,相互警惕,隔着不远的空间,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空气中的紧张气味,一触即发。
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取决于下面院子里的两个人,谈话的结果。
"胡大人要什么?"长孙弘摊摊手,抖抖衣袖:"我是空手过来的,身无长物。"
胡不显干笑两声,道:"长孙大人说笑了,你让两位皇亲亲笔写的墨宝,就是长物啊。"
"哦?"长孙弘拍拍脑袋,把手中的玉拿起来看了看:"那些字并不怎么出色,值钱吗?"
"应该值钱。"胡不显道:"大人进宫,没有把它们献给官家,我就知道大人有待价而沽的意思。"
"胡大人准备开什么价格?"长孙弘皱眉:"我离开临安之前,不会让它离身的。"
"好说,只要大人能把它们安然给我,你手里那块玉的事情,必然与大人无关。"
长孙弘砸砸嘴:"本就与我无关,我说了,以前不曾有过这东西。"
"大人又说笑了。"胡不显却摇摇头,冷笑道:"瑞福祥能在江南把生意做那么大,唐门的作用,可不小啊,那么多劫道的匪人、剪径的山头,连官府的银车都敢抢,却唯独不敢动瑞福祥的商队,难道瑞福祥商行雇的镖师就那么厉害?"
"谁知道呢,也许就那么厉害吧。"长孙弘耍横。
胡不显显然对刷赖皮的人极有耐心,闻声只是又哼哼了一下,接着说道:"但瑞福祥跟大人的关系,我却是知道的,这一来二去,引申出来的意味,却是了不得的了。"
胡不显说到这里,面容骤然板了起来,往前踏了一步,他一步踏下,就听四面屋顶上,一阵嘘嘘索索的声音,仿佛有强风刮过,激起瓦片摇晃。
胡不显抬头看了看,未敢再动,嘘嘘索索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唐门乃江湖帮派,寻常争斗,为了钱财做些案子我皇城司不管,那是地方州府的事。"胡不显想了想,压低了几分声音,用只有对面的人才听得到的语气断然道:"但若要谋反闹事,那就不能容它了!说句不瞒大人的话,大人手里的玉牌,正是我皇城司从一个唐门中人手里取来的,皇城司有确凿的证据,可以断言唐门有造反的心思!"
"那恭喜胡大人了,又立奇功一件。"长孙弘立马答道,姿态飘逸,一句话就撇得一干二净。
"明人跟前不说暗话,长孙大人,我就直说了吧。我受人之托,要拿回那两份墨宝。"胡不显却不管长孙弘抽身拔脚,自顾自的道:"唐门于瑞福祥,有些说不清的关系,我可以用唐门的两条人命,来交换大人手里的墨宝。"
他顿一顿,又道:"至于哪两条,长孙大人可以想一想,或者跟瑞福祥的人,商量商量。"
长孙弘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一反常态的有些迟疑起来。
他不说话,胡不显也不说话。
院中的空气,沉闷起来。
紧张中带着浓郁的压抑,几乎让人透不过气。
长孙弘低头看了半响地面,又抬头仿佛不经意的瞧瞧四面房顶。
胡不显笑了一下:"长孙大人不必想着杀人灭口,这件事,并不止我一个人知道,皇城司早已掌握了唐门的底细,他们最近几天就会在京里闹出动静,上头已经布置好一切,必将其一网打尽,我此番过来,只是看大人有没有兴趣,跟我做一场交易而已。"
".….."长孙弘把头转向他,静静的看。
目光无声,却似刀剑无数,看得胡不显心中发毛,不由得退了半步。
他一动,屋顶上又是一阵轻微的哔哔啵啵乱响。
"胡大人...我们进去慢慢的谈。"终于长孙弘开口了,他朝天挥了挥手,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抬步走向一侧的厢房。
长孙弘的话,令胡不显心中,如一块巨石落了地,其实他过来,是没有把握的。
唐门跟长孙弘的关系,皇城司没有丁点的证据,虽然如他所说,瑞福祥与唐门,底下勾勾挂挂,但那是商行与江湖门派之间的利益交换,做不得准,天下的商行没有一个不跟江洋大盗们打交道,不请他们护镖,商队在外寸步难行。
胡不显是来赌博的,阎家和谢家给了钱,如果办不好事,出了岔子,他也难咎其责。
他赌长孙弘会为唐门出头,会为了某些关系,甘愿拿捏在手里的反诗来换人。当然了,胡不显这样做,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皇城司是太监当家,他只是个话事人,从造反的贼子里面弄两个人出来换反诗,也不敢公开,只能偷偷的进行。
但是这样的险,很值得,用一时的风险,换来两个外戚的人情,还得来大笔利事,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他定了定神,稍微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膝盖,迈着轻松的步伐,跟着长孙弘走进了厢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