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祥兴有些肉痛起来,皱着眉头说:“父皇,高氏专权这么些年,国库一年不如一年,我曾经去过库房,里面比街上乞丐的脸都干净,户部用度都捉襟见肘,拿钱粮出去给蛮部,是不是……”
段智祥吼了起来,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鼻子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舍不得,等下就后悔莫及!你今后要接班掌权的,如此计较一时得失,怎么成得了大事?不需多言,快快去办事!!!”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嘶声力竭了,太子跟段彦震都吓了一跳,赶紧的连连称是,小跑着去了。
段智祥已经是个垂垂老者了,大着嗓门发了脾气,顿时有些气短,两人一走,他就扶着桌子坐了下来,连喘了好几口大气。
“不省心啊!每个人都不让朕省心!”他忧虑的自语着,托着下巴看向窗外,苍山的白头正对着窗口,绝壁立刃高达万丈,他看得有些出神:“朕不能输的,段氏一门十余帝,朕乃要光耀家门的,怎么能输?高氏那么厉害,都败在朕脚下了,剩下几个小角色,怎么会是朕的对手?不会输的,不会输的。”
他喃喃着,闭上眼深呼吸,九凤楼傲立皇城内,凌霄绝顶,高处不胜寒。内外的嘈杂传不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坐在这里,颇有孤傲寰宇的感觉。
于是在寂静的环境里,段智祥烦躁的内心趋于平缓,他可以安静的思考一些事了。
坐了一会,他站了起来,闭着的眼睛睁了开来,高声呼唤。
下一层一直候着的一个太监匆匆上来,因为跑得太急,差点被楼板绊了一跟头,略显狼狈的来到了段智祥面前。
段智祥想了想,低声了吩咐了几句,那太监不停的点头,一直点头,最后在段智祥的挥手中,退了下去。
望着太监退下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处,段智祥长吐了一口气:“让你做相国,这是底线了,不能再过分了。”
…….
曾经几何时,九凤楼高逾城隆也去过。
作为大理权相,甚至于他前两年去的时间,比段智祥和段祥兴还多。
站在帝王家的最高处,脚踏万民,手握权柄,甚至一国君王的更替,他都能一张嘴就能决定。主宰万物般的风光,一时无双。
但如今,高逾城隆被锁在皇城内的一处地牢里,四面石壁,铁链缠身,刺鼻的霉味能熏昏耗子,没有窗户的囚室仅靠一盏油灯昏暗的光线照明,身上还穿着出征时内衬的一身锦服,但破破烂烂都是洞,似乎被抓进来时,那些大内侍卫对他并不是太好。
曾经的大理第一人缩在一角,动一动身上叮叮当当的都是铁链,链子又大又重,起个身都费劲,他瞪着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门外有阵脚步声响起,高逾城隆听到声响来到自己这间牢房门口停了下来,接着门上的锁头落下,似乎有人要进来。
他于是坐正了几分,整整衣服,尽力的做出如常的神态来。在内心中多少还有几分幻想存在,高家在大理根深蒂固,段氏虽然蓄谋已久一朝发动,但要扳倒高家他自信也没有那么容易,如果事情有转机,那么此刻也该来了。
进来的是个太监,高逾城隆仔细的看了看,发现是段智祥身边的亲信。
“皇上叫你来做什么?”他略有些失望,太监来必然不是放他的:“我的家人呢?”
太监干笑几声,在牢房里扫视了一圈,发现没有可以落座的合适地儿,只得站着,阴测测的道:“相国不必惊慌,你的家眷皇上都派人仔细着呢,安排得很妥当,没有人能动得了。”
高逾城隆瞟他一眼,他对皇帝以前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何况太监,于是把身子朝墙上一靠,哂道:“抄了我的家?皇上这么做,就不怕有祸患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皇上的心思,我们奴才哪里敢去猜测?那是要杀头的,对不对,相国大人?”太监笑嘻嘻的,伸手向怀里摸着什么。
高逾城隆愈加的厌烦起来,干脆闭起眼来:“没事就滚吧,等皇上心意转变了,再来与我说!”
“这可不行的,相国大人,我是带着差事来的。”太监一点也不恼,反正高逾城隆以前也经常这样对待他,多一次少一次无所谓。
“.……差事?”高逾城隆眼皮跳了一下,猛然睁开眼,看到太监从怀里摸出了一根绳子。
“你要干什么?!”他的心脏也跳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弥漫上来:“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什么也不干,还得您自己来。”太监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似乎在说一件很值得喜庆的事:“大人做相国这么久了,也该歇歇了,换旁人上去,替你受点累,是不是?”
“皇上要杀我?不可能的!他怎么敢!”高逾城隆站了起来,由于铁链绑得太紧,让他虽然极力挣扎,仍然被限制在角落里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只能堪堪直起身子,就像一只被束缚的鸡。
“哎呀,我说相国大人,你都这样了,怎么还这么大的官威啊?可吓死我了!”太监一副害怕的样子摸着胸口,却是哈哈大笑:“实话告诉你吧,皇上不光敢还这么做了!”
他拍拍手,两个如狼似虎的牢卒走进来,不怀好意的盯着高逾城隆。
高逾城隆浑身哆嗦了一下,紧贴着身后的墙,惶恐的叫:“三十六蛮部不会答应的!皇上杀了我,必定大理大乱,到时候他的帝位也坐不稳!你去告诉皇上,他一时气恼,想不到这些,你告诉他!快去啊!不,不,你带我去,我亲自给他说!”
太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欣赏着从前掌握生杀大权的宰相落在自己手里的反应,乐得直耸肩膀。
“你不要动手,皇上一定会听我的,我跟他道歉,啊不,我不做宰相了,让给旁人,皇上有合适的人选了?没关系,我让位,我让位!别、别过来……”
太监不耐烦了,测过身子让到一边,朝几乎要陷入癫狂的高逾城隆努了努嘴。
两个牢卒上去,先把绳子在房梁上套好,做了一个结,大小刚好能容一个脑袋穿过去,然后向鸡仔般的高逾城隆伸出了手。
“不!!!”一声惨叫回荡在牢房里,如豆的油灯把一个剧烈挣扎的影子投影在墙壁上,太监有些不敢看的眨眨眼,偏过了头。
他要等着高逾城隆断气,才能回去交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