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斐城外以北三公里是一个属于北联盟的军营,已连续战斗三周之久的军队一直驻扎在这里,由新型合金材料制作而成的城墙把这里围闭的非常严密,基地内哨塔林立,多支战斗小队在此轮班巡逻,而在基地外亦然。
基地中的所有建筑物除车库外,从外形上看都是基本一致的。为的就是模糊敌人,无法轻易分辨出指挥中心和将军居室的所在。而在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普通宿舍的长型建筑里,却是北联盟方面指挥这场战争的最高指挥官斯塔夫斯基将军的住处。
两个衣着暴露、丰满肥臀的女人迈着风骚的步子从里面慢悠悠的走出来,并在门外两名卫兵的护送下上了一辆吉普车,驶往军营的另一头。她们的住处是不能在将军住所附近的,尽管文明社会里禁止军营里出现这种女性,然而在实际上,她们却是行军打仗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她们是这支军队所配属军妓的其中两人。
留意到这一幕的士兵,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意外。这场战争维持时间太久了,伤亡太重了。在军中召妓已成为每一个驻扎在军营里所谓士兵夜里最想做的事。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接到一个任务要进城,到了傍晚,自己是走回来,还是被抬着回来,或是成为在零下二十度下,德尔斐城中的另一座冰雕。
因为天气过于寒冷,两军交战时所产生的尸体均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又由于温度太低,致使尸体腐烂速度大大减慢,造成大量尸体依然暴尸在德尔斐城中各处,被阵阵白雪所覆盖的尸体,就好比一具具精心雕刻而成的冰雕。
斯塔夫斯基将军在两名妓女身上疯狂发泄过后,换来的仅是自己身体上的疲惫,心情并没有如之前所预计的那般轻松,沉重的心理负担就像一块压在胸前的巨石,令他胸口传来阵阵疼痛,久久不散。
他的痛不单因为这三周的战事令他无法交差,更重要的是他早已知道会有今天的结果。然而在政敌的种种手段下,自己的意见并没有得到总统的采纳。自己也被推到这个叛军讨伐者的风头浪尖上。
“他们分明就是想我死!”斯塔夫斯基狠狠的往床旁的书桌上锤了一拳。借着书桌上台灯的泛黄的灯光,将军的容貌被清晰的照亮了。
年过六十的他,脸上除了一条条深深的岁月痕迹外,还有着多条因战斗而留下的疤痕,白色短发和下巴短且硬的胡子似乎都在无声的彰显着他的威严和他曾经的勇猛。然而如今最显眼的,则是他双眼中密布的血丝还有那深深的黑眼圈,不难看出他早已身心俱疲。
斯塔夫斯基将军,北联盟公国开国元老之一,年轻时有着白狮子的称号。以眼光独到、战术了得而出名。然而时至今日,他即将退休的年龄,竟还被派以作战任务,从北联盟的体制上,是相当不合理的一件事。
斯塔夫斯基在世界大战后,性格和处事方式过于嚣张跋扈,在社会改革中得罪了许多人。现在趁他即将退休,权力日渐减退,一些人就联合起来群而攻之,不单在政治上逐步分化他的权力,更利用各种捕风捉影的事,促使总统对他渐渐产生不良看法。
以致他提交关于推迟向德尔斐宣战的提案被驳回,反对他的人更表现的很绅士,在总统面前联合力荐他作为这一战的最高指挥官。斯塔夫斯基知道,这些平日只会在政府里牟取各种利益的家伙,为的不过是尽快铲除自己,扼杀掉总统对他最后的信任罢了。
然而这些行为虽令将军恨之入骨,但最令将军所心痛的,是他那常胜将军的称号也将被打破。在退休前才吃平生第一次败仗,辉煌的人生,最后竟留下一个永不能抹去的污点。这是他作为北联盟将军最难接受的,也是他最大的心理压力所在。
面对国内发来的各种物资到达时间屡屡延误,将军很清楚这些都是政敌的有意所为。前方进军不得,后方资源不继,军中人心惶惶。他知道,他快完了,特别是在三小时前,当基地与负责绘制德尔斐地图的D07秘密前哨站失去联系后,斯塔夫斯基将军自知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力挽狂澜了。
“报告!装甲师第三战斗小队穆涅夫少校回来了!”卫兵并不敢贸然冲进将军本并没有关门的房间里,只是站在门外高声喊,声音洪亮但却令人极不舒服。
“让他马上来见我。”将军轻描淡写的说,但从他那双碧绿色的双眼中闪过的一丝喜悦,看得出穆涅夫的归来令他很是高兴。
穆涅夫站在将军住所门口的双脚像被注了铅般沉重
活着回来又能怎样?现在的自己不过是具行尸走肉,仗输了,尊严也被一个十七八岁的敌人践踏的面目全非。从德尔斐城到一路走回基地,穆涅夫不止一次希望面前突然跳出一个敌人,然后朝他额头打上一枪。
然而两小时过去,自己却依旧安然无恙,穆涅夫甚至怀疑是不是鬼狼有意为之,好把自己推进绝望的深渊。他相信,鬼狼会是这样的人。不,鬼狼并不是人,而是一个存于战场上活生生的魔鬼。
要不是在沿途遇到返回基地的部队,穆涅夫甚至还想重回德尔斐,他就不信,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一心寻死是件有多难的事。他没有胆量自杀,却有着浓烈寻死的欲望。
“少校,活着回来就好。在这场战争里,我们失去太多了。”斯塔夫斯基早已穿回军服,以一脸得体的笑容迎接穆涅夫,似乎损失的装甲小队并不算什么。但明眼人一看就能分辨,将军并不善于伪装,他假装和善明显是有目的的。
两人相对而坐,手中捧着卫兵刚送来的热咖啡,热流下肚。穆涅夫但觉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热气回涌,令他双眼大有想流泪的冲动,但他还是努力的克制住了。
“你没有到过D07前哨?”将军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令穆涅夫几乎打翻了手中的咖啡。
“我……”
难道应该告诉将军自己把前哨的位置透露给了敌人?还是说前哨已因自己而被敌人攻陷?
大滴大滴的冷汗从穆涅夫的头顶冒出,再从他的两边太阳穴顺流而下。
“幸亏你没去,三小时前D07前哨已和我们失去联系了。附近残余的部队本计划向D07靠拢,结果下场和前哨一样,同样失去消息了。估计那里已经被叛军端掉了。”将军意味深长的说完,狠狠的喝下一口咖啡。
三小时?自己明明在两小时前才向鬼狼透露D07的具体位置,怎么会?穆涅夫本黯淡无光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德尔斐城最东端如今是一片如废墟般的地区,这是三周前北联盟军队首先入侵的地方,一轮猛烈炮火后,这一百平方公里的地区基本体无完肤。学校、医院、民居几乎都被炸毁,剩下为数不多仍未倒塌的也是岌岌可危。鬼狼正和他的四名部下安静的附在一座破烂的居民楼楼顶,用各自的设备细心的观察周围的街道。
这里也是德尔斐首战告捷的地方,当北联盟军队神清气爽的践踏完这个地区后,准备深入城中时,便遭遇了隐藏在下水道、小巷子和民房里的守军猛烈反击。平日只会躲在基地里打模拟战的联盟士兵,根本不是德尔斐暗地里以残酷方式训练的那些士兵的对手。
也就更不用提那些时刻在枪林弹雨中以命换钱的雇佣兵,他们的手段和技术对待联盟的童子军有多么容易了。北联盟的失败不仅是因为德尔斐的准备充足,更大原因也在于他们本国自身腐朽且漏洞百出的战争制度。
不少参与这场战争的政府官员,心里想的几乎都是怎么从中捞一笔,或者怎样借刀杀人把政敌除掉。斯塔夫斯基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韩凛,我快到了。情况怎样?不能轻举妄动。”鬼狼的耳机里传来一把年轻女子的声音,语句虽然轻描淡写,但从语速中不难听出,女子很心急,以致说话时夹带着喘气的声音。
韩凛望了望旁边的部下,那名部下正用夜视望远镜观察距离他们直线距离约五百米以外的一座废弃工厂,那个占地约五六个足球场的工厂接近一半已经被完全毁坏,只有一半仍保留下来。那名部下放下望远镜,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冲韩凛摇了摇头。
“看上去不像有人。不过倒是有几辆装甲车在那附近。”韩凛边说,边通过狙击步枪上的镜头观察那座工厂。
“穆涅夫的情报假的?”女子用词相当精练,而且并没有太多余的情感色彩在里面,听上去就好像是电脑的发音般,机械而缺乏语气变化。
“唉,我觉得应该是真的,所以我必须去看看。”韩凛咬了咬牙,他并不愿意相信,自己绞尽脑汁才得到的情报居然会是假的,无论如何他必须去亲自确认一下。
“那我们一起去吧。”不知何时,那名女子已站在了凛的身后,距离他不过五六米。在感觉如此敏锐的鬼狼面前,女子竟能无声无息的靠得如此之近。女子若不是狙击手,也肯定是个反狙击的好手。
“嘿!你早晚能把我吓死,姐姐!”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鬼狼居然也有害怕的一面。
女子年约二十岁出头,她利索的脱掉面罩和眼镜,一头迷人的淡金色长发在夜风中被轻轻吹起,她有着一双如海般的碧蓝色眼睛,白皙细致的脸上带着阵阵肃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一米七的身高配上非常修身的黑色战术服,令她成熟的身材更加突出、更显抚媚。
她现在是白骷髅佣兵团团长陆武的女儿陆嫣,一个擅长冷兵器,自幼便学习各种格斗技巧,拥有极强近身格斗能力的女子。
“你可不是那么胆小的。看,雪停了。”嫣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话后只是紧紧的盯着韩凛。
“那要看是谁吓唬我。”凛表情极丰富的皱着眉头望着嫣,假装对她表示出强烈不满。
“出发吧,我的人都在楼下。”嫣转身就走,没有等候凛答应的意思。
“当然在下面,带着他们的话,你还能无声无息的上来吓唬我吗?”凛把狙击步枪挂在肩上,快步的跟上走路几乎没有声音的嫣身后。
嫣并没有回答,只是回头朝凛露出舒心的一笑。
而这一切也被凛的四名部下看在眼里,他们互相看了看,无奈的耸了耸肩。他们四人在青年时已加入白骷髅,做了将近十二年的老兵。然而也是在那时候认识陆武的这个女儿,起初别说他们,就连身为父亲的陆武也不曾觉得他的女儿会有笑这个功能。
自嫣诞生以来,就从未笑过一次。陆武用尽一切办法想逗她的女儿笑,但却都一一失败,仿佛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事物值得嫣露出笑容。直到陆武接下了不一般的生意,嫣第一次看到比他年幼五岁的韩凛,她才头一次露出笑容。
然而十年过去,嫣也只对凛才会有笑容。至于个中原因谁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有着如亲生姐弟般血浓于水的情感联系,在兵团里他们也一直以姐弟相称着。
风雪过后的德尔斐城显得格外安静,皎洁的月光轻而易举就把这个铺着薄薄冰雪的城市照亮。然而在凛和嫣的眼里,他们更希望的是夜可以再黑一点,好隐藏他们的行动。一行人训练有素的在房屋间穿梭,躲避那可能出现的敌军狙击手。
然而一直到工厂门口,他们也没有遇到半个人,更没有遇任何袭击,一切都安静的吓人。在那十辆属于北联盟的装甲车前,嫣熟练的向众人打着手势,雇佣兵们便利索的以两人一组的方式朝工厂各个重要的火力点跑去。
凛和嫣则向工厂仍算完好的办公区走去,工厂内部几乎已没有完好的部分,工厂顶部基本被全毁,仅留下纵横交错的钢铁支架,抬头望去,令人有种置身巨兽骸骨中的感觉。断开的钢梁、被炸得粉碎的混泥土板、横七竖八随处横卧的建筑材料和机械零件,把这里堆砌的就像一个大型垃圾场。
穿过工厂最后一个车间后,两人来到办公楼的面前,整座办公楼仅剩本来的轮廓依稀可见。大量爆炸后所产生的灰烬、泥沙、钢片等等,夹杂着层层雪花把整栋十层高的大楼紧紧的包裹着,大楼看上去就好像一栋荒废了十几年的建筑物。
突然,一阵猛烈的刺痛感骤然令凛停下了脚步,并不由自主的用手按住传来痛感的额头。凛瞪大了眼睛,拼命想回忆什么,然而短短两秒后他却放弃了,他丝毫回忆不到什么。只能依稀记得他在很久以前也曾有过同样的感觉,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信号!
“凛,你怎么了?”嫣已经是第二次问凛了,眼中流露着是温柔和关切的目光。
“没事,姐。我没事。”凛冲嫣轻松的笑了笑,目光转而望向办公室的四楼其中一个房间,不知为什么,他确信那里有些危险的东西,而且他必须前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