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穆涅夫在今天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挫折、最大的一个污点。他知道,在回国后的日子里,他将受到来自政治劲敌、家族中死对头那无休止的耻笑。他痛恨自己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要在这场战争里崭露头角,为此更不惜动用家族在政府里的关系,才越级换来装甲师小队指挥官的位置。
为了参与这场真枪实弹的战争,穆涅夫甚至再次复习在课堂里的所学,回看了所有曾参与过的所有训练,包括实弹演习和模拟战记录等等。穆涅夫把今后一切的前途全赌在了这支因自己家族影响力所换来的装甲小队上。
但在一小时前,穆涅夫已不再担心他麾下的装甲小队是否能令他在这场血腥的战争中为自己赢得荣誉。因为在一小时前,他的部队遭到数支精于巷战的雇佣兵伏击。装甲车几乎全部瘫痪,没有重装甲这个有利兵器,在敌人的强大火力之下,他的部下选择了各自逃命。
而他自己,则带着十余名亲兵打算趁乱逃离交战区域,撤回在城中的秘密哨站。至少这是他十五分钟前的打算。然而此刻,他的如意算盘却被无情的打破了。穆涅夫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落得现在这个田地。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自己倒是不用担心回国后备受白眼,因为他可能根本就无法活着回国。想到这里,穆涅夫嘴角不禁闪过一丝苦涩的笑。
今年刚满二十八岁的穆涅夫一直自命是军事天才,响亮的家族名号,卓越的模拟战成绩,令这个有着北方高原民族血统,北联盟高贵公民称号的他意气风发,加上遗传因子中的馈赠,他那高大威武的身材,白皙俊朗的长相,令穆涅夫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就是古代诗句中所描述的天之骄子。
但这样的骄子,此刻也只能深陷于这场如地狱般的战争泥潭之中。
十余名同样具有高原民族血统,体形健硕、身穿墨绿色军服的大兵散落的倒卧着,在大兵早已没有气息的身体下,是大片被鲜血染红的雪地。他们其中部分人头部还能保持完整的,脸上均不约而同的带惊愕和恐惧。
而其他的,均是被子弹打得面目全非。除此之外,还有零星的血肉和碎骨呈喷溅状点缀在他们尸体附近。
而在这些尸体的不远处,高大帅气的穆涅夫紧紧的捏着手中的配枪,面对挡在面前的五名分不清男女的对手,他最大限度的抑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对方正是伏击装甲车队的其中一支雇佣兵 —— 白骷髅。
五人高矮不一,身材各异,在统一的乌黑战术服装上,均带戴着同样的白色骷髅面罩和一双防风护目镜,好让他们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德尔斐城,视力丝毫不受任何影响,他们手中扛着各自的武器,轻重武器均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身高明显比旁人矮上一截的男人。从他一米六多一点的身高上并不难分辨,骷髅面罩下的应该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肩上扛着的是一把与他身材形成鲜明对比的*,用于长距离射击的TAC-50反器材步枪。而这也是令穆涅夫愤怒的源头,十五分钟内,他仅剩的亲兵均命丧于这把恐怖的远程武器之下。作为北联盟军校里的高材生,穆涅夫对此是绝不会看错的。
先是把跑在最后的两名亲兵腿部打伤,好让他们拖累战友,然后在把赶回来营救战友的士兵逐一打死。这是穆涅夫最鄙视,也是他所受正规军事教育所不耻的事。这卑鄙、无耻、残忍的伎俩在战场上很有效,尽管一直备受文明社会所侧目。
穆涅夫知道,面前这个矮子要是想把自己打死,早就拥有不止一次的机会。此刻的他如果愤然举枪,引来的肯定是被那五人的自动武器打成马蜂窝。求生本能告诉他,无论多愤怒,多想把对方活活掐死,此刻也只能暂时按耐,看看对方专程赶来,为的到底是什么。
“枪在手,却不敢用,那还不如丢掉的好。”果然,对面那名一米六多的是一名少年。刚变声不久的喉咙中发出略显低沉的话音,语气中更毫不掩饰的表露出对穆涅夫的不屑与挑衅。他边说,边把手中*递给身旁一个身材足有一米八几,与穆涅夫身高不相伯仲的男子手上。
正在交战中的德尔斐城,各式枪械和*所造成的噪音夹杂着呼啸的寒风,如背景音乐般衬托着正在对峙中的双方,然而即便在如此多的噪音干扰之下,少年轻蔑的话依然一字一句清晰的传到穆涅夫的耳中,就好像在他耳边说一般,清晰的令人难以接受。
“你?!”出身高贵的穆涅夫,刚被伏击而几乎全军覆没,像野狗般落荒而逃,居然还被追上,眼见亲兵被一个不留的残杀,不是因为怕死,他何来的忍耐力?此刻居然被一个听声音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挑衅,这种奇耻大辱,他怎能一再忍受?紧绷的理智再也无法维持,他愤然的举枪想在那可恨的骷髅面罩上打出一个血口子来。
砰!枪声虽响亮,但依然掩盖不了呼啸的风雪声,和夹杂在它里面的炮火声。德尔斐城多个地区还在激烈的交战当中,只是那些战斗胜负未分,而这里,战斗还没开始,战败的阴影已迅速笼罩在了穆涅夫的头上。
一把属于穆涅夫,做工精细的手枪,枪身上带着一个弹孔,无力的落在距离他七八米开外的雪地上,右手腕传来的阵阵剧烈麻痹,令他不由自主的用左手死死按住右腕。一把属于白骷髅雇佣兵的枪正冒出阵阵的白烟,很明显,穆涅夫手枪上的弹孔是出自他之手。
对方竟然后发而先至!
实力悬殊,穆涅夫的一败涂地似乎已经毫无悬念可言,剩下的不过是看对方如何处置自己罢了。对刚才向自己举枪的穆涅夫,已用*连杀十余人的少年丝毫没有半分动容的意思,身体几乎都没有受半分影响,似乎恐惧一词,从来就没在他的字典里出现过。
此刻,少年只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围着穆涅夫在雪地上走出一个圈,完全无惧身材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对方,在这个距离,强壮如穆涅夫,他有足够的力量和速度把眼前这个少年的脖子给扭断。
但此刻穆涅夫却没有这么想,他的心被提到了喉咙,眼中的少年似乎并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头饿狼,在愉悦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猎物,以观赏猎物双眼中最彻底的恐惧为乐。
“把你的水果刀拿出来吧。”少年边以挑衅意味十足的语气说着话,边从后腰取出一把短剑,一把与普通军用匕首有着很大差异的冷兵器。
短剑由两条仅尾部相连的剑刃所组成,剑身中空,两边剑刃为血红色,呈锯齿状。不难想象,被这把刺入肌肉再抽出,会带来怎样恐怖的伤口和痛苦。
整把剑除了造型奇特之余,只要认真看上两秒,更会令人产生一种若真若幻的感觉,一阵深红色的血雾似乎笼罩在剑上,随着短剑出鞘,血雾如有生命般随着剑身而舞动,但却始终以漂浮的状态罩在剑身上,显得异常诡异。
穆涅夫很清楚,对方是要与自己白刃战,这是一场决斗!而决斗所追求的战果,他当然明白。最彻底的恐惧今天一直如梦魇般困扰着穆涅夫,从第二名亲兵小腿被大口径子弹贯穿,如蛇般在雪地上痛苦扭动身躯时,熟读当地战报的穆涅夫已推断出自己到底遭遇了何人的袭击。
死亡的阴影顿时笼罩在这名年轻的指挥官头上,然而当最后一个亲兵被从后而来的子弹掀掉半个脑袋后,穆涅夫却残忍的松了一口气,根据在基地时所读战报显示,他知道今天或者说起码在这次遭遇战中自己不会死。
因为这并不是这名狙击手的风格,狙击手需要一个传播他手段残忍、冷血的传话人,就好像那些为战报提供详细资料的幸存者一样。每次遭遇这名狙击手的部队,都会有一个幸存者。
很明显,穆涅夫知道他就是那个幸存者,在被称为鬼狼的狙击手枪下苟且偷生的北联盟指挥官。亲眼目睹对方以老练、残忍和卑鄙的手法狙杀他全队亲兵的穆涅夫,说什么都不会推测骷髅面罩下的会是一个少年,他到现在都依然坚信,对方只是一个发育不良的雇佣兵,或是一个患有先天不足的中年老兵。
仅是几小时,穆涅夫已从最初计划如何庆功的喜悦,到车队被毁,自己担心被杀的恐惧;从终于逃脱雇佣兵追击的庆幸,到遭遇鬼狼的恐怖;从成为幸运者的解脱,到如今直面鬼狼,并迫不得已要与对方展开白刃战。
短短时间,经历多次劫后余生、死亡恐惧,心理状态如坐过山车般疯狂起伏,要是换作其他上了年纪的指挥官,估计心脏早已承受不了。这一切均是精心所为,如此懂得折磨人心之道,绝不是一个少年兵可以干的!穆涅夫愿意用脑袋来打赌他这一推断。
如今对方竟想决斗,正中了穆涅夫的下怀,在这场已令他心脏几乎无法承受的战斗中,早已令他内心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满腔的怒火一直被恐惧所压抑着,这个能好好发泄愤怒和怨恨的机会,他怎会轻易放过?
穆涅夫战术、指挥能力或许略显幼稚,但白刃战,可是他的拿手绝活,他的天赋所在。也不等对方再次使用冷言挑衅,穆涅夫利索的把后腰上佩刀抽出。那是一把配合他体形的军用匕首,特制深黑无光的刀刃有接近一尺的长度,锋利的刀锋令看到的人无不感觉肉痛,仿佛它只需轻轻划过,便能带出一条致命的伤口。
“哼,不错。”少年迈着轻松的步子,如挑牲口般上下扫视了穆涅夫两秒,再慢吞吞的说:“你这个块头,是个不错的沙包。”
面对对方的再次轻蔑,穆涅夫早已无法按耐脾气,挥起匕首朝着少年径直的冲刺过去。作为一个以高傲著称的北方高原民族中的一员,他将要以死战到底来捍卫属于自己的尊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