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讲,老周是抓住年轻人好战情绪、立功心切的心理因素,才诱使夏侯公子推迟婚期,出京办差。
夏侯家不知老周暗里出损招,还以为这是老周委以重任,自然不便怨艾。诚然,夏侯公子步入大龄的行列了,好不容易才把婚事定下来,何况这是他喜欢的女人,可是,为了出一趟京城,说推迟就推迟,这像话吗?虽然夏侯将军恼怒异常,但这个孙子是他的掌上明珠,是家里的小皇帝,所说的是圣旨,无人敢迕逆,所想干的事,无人能阻拦,只得任由他出京而去。
孙子屙屎了,当爷爷的就要为他擦屁股。杨紫琼的父母倒是通情达理,对推迟婚期的事没啥意见,问题是杨老将军的脾气在全军是出名的,虽说现在年纪大了,夏侯将军对这个老头子,还是有着几分畏惧。想当年搭档,行军打仗,不少受他的臭骂,若按过去,遇上这等含糊的事,他不把自己毙了才怪呢。
尽管抗战胜利后就不受他的领导了,而且论级别、待遇还在他之上,可每次遇到他,夏侯将心里总是发怵,更何况,孙子推迟了婚姻日期,理亏在前,怎么说,也要请这老头子喝一顿酒,解释一下前因后果,不然,这个老猴,会把天捅个窟窿。想到这里,他客客气气地在京城一家最高级的酒店里宴请杨老将军一顿,搂草打兔子,也请来老周,目的是想拉拢这个老部下,日后多关照他的孙子。
有道是不怕官大,只怕官管,为了孙子,他只得在别人面前扮孙子,因为现在不是王侯将相的年代了,轻易得罪一个人,对自己没有好处,只能带来伤害,作为政委出身的他,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
“杨老,想当年,酒瘾上来,你拿酒精扣水喝,还被我批评了一顿,因为酒精对伤员来说,是多么重要呵。”夏侯将军一边吩咐侍者斟酒一边道。
他摸准老将军吃软不吃硬、喜欢念旧的性格,一见面见老将军脸绷得紧紧的,就打出了大小王牌。
“那点酒精容易吗?是我受伤时不舍得抺伤口,偷藏下来的。你也知道,打仗时若没有点酒过点瘾,仗肯定是打不好,红军西征时,就是因为没有酒,乱了分寸,他娘的,被马家军打得几乎全军覆灭,现在想起来,心头还隐隐作痛。”老将军不好气地应道。
“没有酒就打不好仗,什么土匪逻辑?你看元帅大将们,哪个像你嗜酒如命的?人家不是打了一个又一个大胜仗?"夏侯将军反驳道。
“我哪敢比得上元帅大将们?他们是神,不食人间烟火的,我是凡夫俗子,吃喝撒拉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我知道你是上面派来监视我的,平时才受你的鸟气,如果换是别的政委,我尿都不尿他。”老将军气鼓鼓地道。
“你的话能不能说得好听一点∩什么叫监视?那是监督,如果不是我监督着,你闯的祸就大了,那一次我不在,你酗酒误事,被日寇摸入来,差点连老窝被端了。事后上面追究责任,还是我给你兜着,不然,你就下连队当马夫了。”夏侯将军笑道。
“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在敌后开辟根据地时,和一家地主老财的媳妇眉来眼去,假如不是我亮起红灯,你就走火入魔,犯错误了。”老将军不领情,反而回敬道。
“我是给她做思想工作,动员她参加妇救会,你们却捕风捉影,乱扣帽子。”夏侯将军老脸一红,辨解道。
“哟哟,三更半夜上人家的门,做的是哪门子的思想工作?我估摸着十有八九你是上了人家的床,只不过是那女人矢口否认,没有证据罢了,我怕你继续犯浑,执迷不改,就调你到别的地方去,听说解放后,那女人还找过你,是不是人家怀了你的野种才找上门来的?”老将军见他否认,提出质门。
“你胡说八道,胡搅蛮缠。"夏侯将军提高嗓门,嚷道。
在坐的老周见这对老顽童吵个不休,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我说的都是实情,这个老油条一生不肯承认错误,好像他是圣人。"老将军转脸对老周问道。
“我是笑您这两个老首长呵,一见面就吹胡子瞪眼睛,过去搭档也是这个样子吗?"老周是六零年的兵,中印一战才脱颖而出,跟随老将军,除了风闻外,自然不知道他俩搭档的细节,不禁奇怪地问。
“他这个人呵,过去总是虎着脸像凶神恶煞,无人敢近他,除了下达作战命令外,平时用尖刀都撬不开他的嘴巴,现在人老了,就唠唠叨叨了。"夏侯将军呵呵一笑,应道。
“夏侯将军说笑了,杨将军可不是这种人,我跟随他多年,平时都是有说有笑的。”老周似是不相信。
“这是真的,那时候战争太残酷了,想笑都笑不起来的。”夏侯将军认真而严肃地应道。
“吓猴子,我知道你今天请客的意思,难道一顿酒饭就打发过去?"老将军打断话题,愠色道。
夏侯将军名紫,抗战初期,国共合作,部队改编,夏侯紫来部队签到时,报上姓名,老将军笑着逗他道:你叫杀鸡好了,为啥叫“吓猴子"?众人捧腹大笑,从此,老将军就叫他“吓猴子"。
“不敢,咱哥俩很久不见面,想你了不是?今天呵,我特地带来这坛酒让你尝尝。”夏侯将军指着放在角几上一个乌黑锃亮的坛子,又道:“这是当年一号首长犒劳我的,三十年以上的特酿,我不舍得喝,怕哪一天一蹬腿去见马克思了?没了口福,就拿出来款待你这个酒鬼。”
“你少来这一套,五十年佳酿老子都喝过,谁希罕你这玩意?”老将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眼光却没有离开酒坛。
“既然你不希罕,那我就撤下了,改喝国酒。"夏侯将军边说边示意警卫员。
“酒都倒出来了,撤什么撤?我实在是不希罕,可要顾及人家小周的感受不是?"老将军忙制止道。
“是这个理儿,咱哥俩解放后什么酒没喝过?小周虽说曾经是封疆大臣,但这种酒未必喝过,那就不撤了,来,咱们喝酒。"夏侯将军怕闹僵了,会心地顺了老将军的话意,举杯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