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天起,梁培德变得勤快起来,几乎每天都以看看祖宅为名,来和苗翠竹聊天。来时总是带来粮油、水果、鱼虾等物,说这是别人送的,吃不完丢掉可惜,便捎带来了。苗翠竹初时还推辞不受,见他说得诚恳,也考虑到自己身上的钱所剩无几,就收下了。
闲聊中,梁培德基本上摸清了苗翠竹的家庭情况,不由沾沾自喜,他过惯了风花雪月,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落难之时,若施予小恩小惠,定能勾搭上手。他读过《金瓶梅》,当上官后才觉得西门大官人说的话颇是寻人耐味,“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句话说得真好呵,都说到男人的骨髓里去了,怪不得西门大官人受到后人热捧,真是千古第一情圣呵。
平时,无论在教育投资,或是救灾拨款,他怄得象山西地主老财,苦丧着脸如丧考妣,而在女人面前,他出手阔绰,花钱如流水。每次来看苗翠竹,临走前都是留下一叠厚厚的钞票,不是说给孩子加点营养,就是说既然来到城里了,不能老土,添点衣服,体面些。
这些暖心的话儿,使苗翠竹大受感动。她是过来人,从他的眼光中,知道他在想什么。而此时,显得无奈、无助的她,是苦瓜的藤蔓,只能逢墙爬墙,遇竿爬竿了,即使是荆刺,也要缠饶几匝。
到揭盅分晓的时候了,一天晚上,梁培德的司机小李开车来接她,说局长请她去凯旋门大酒店吃饭。出于女人的直觉,她知道梁培德醉翁之意不在酒,却不敢推辞,反正破罐破摔了,再摔一回也无所谓。她轻轻打扮一下,换上新衣服,请搭客仔老婆芬姐帮看小孩一下。芬姐听说局长请她去大酒店吃饭,大流口水,满口应承下来。
坐上舒适、凉爽的小轿车里,苗翠竹感到很惬意,有着飘飘然的感觉。这是第二次坐小车,第一次是坐在公安局的警车上。
在6888房间里,梁培德早已点好菜等她了。一入装修豪华的房间,见到桌子上的美酒好菜,她可不像文枫一样怯生生地应酬,毕竟在外打工几年,多少也见过世面,还和几个男人有过罗曼谛克史。所以她落落大方,挨着梁培德身边坐下,一边给他倒酒,一边笑道:“局长,老是让你破费,我都不好意思了。"
“小苗呵,咱俩这么熟了,你还跟我客气,本来这顿便饭早就应该请你了,只是这段时间太忙,一推再推的。”梁培德笑得胖墩墩的下巴都在动。
“当大领导就是忙,不像我,整天闲着无聊,局长,你能不能给我找一份工作?”苗翠竹和梁培德碰了一下杯,喝下酒,问。
这是她认识梁培德后第一个想法,有了工作,就有了独立能力,生存空间,因为一味依赖别人,日子是不会长久的,她深深地体会到这点。
“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梁培德的手有意无意地搭在她的肩上,问。
“什么工作都可以,只要混碗饭就行。”苗翠竹星眼发亮,道。
“那你的孩子谁带?”梁培德又问。
“若有了工作,我想把她放在娘家里,由我爸妈带。"苗翠竹应着。
“这倒是一个方法,不过让我想想。”梁培德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他色迷迷地盯着苗翠竹,等待着她的反应。
“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苗翠竹脸一红,声小如蚊叫。她知道,男女间那些事儿肯定是摆脱不了的,干脆从被动变成主动,达成一种权色的交易。
梁培德见她主动表态,眉头舒展,搭在她肩上的手猥狎地往领口里伸,做引擎式的搜索,那光滑而有弹性的动感使他亢奋不已,苗翠竹羞得不自禁,纵体投怀,梁培德忍不住,起身走过去,反锁着门,然后抱起她,放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干着那事儿……
云散雨收,两人整衣而起,搂在一起,继续喝酒调情。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这一晚,苗翠竹像一只温驯乖巧的猫儿,对梁培德百依百顺。
这次梁培德并不食言,把苗翠竹弄到教育局里当文员,负责派发报纸、通知等,虽是零碎的活儿,可此时的她也知足了。
海之蓝找到苗翠竹,是她的母亲告诉他的。上班前,苗翠竹把女儿带回娘家,并向母亲说了上班的事儿。老人只重结果,不看过程,只道是女儿因祸得福,遇上了大贵人,双手合什,颂佛祈祷。
下班后,海之蓝约苗翠竹在县烈士陵园见面。烈士陵园占地面积很大,门口两侧花冈石上,刻写着“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楹联。陵园里,松柏挺拔,苍翠欲滴。
两个拣个干净、偏僻的地方坐下。海之蓝把彭长禄的想法说了,原以为有人愿意为她伸冤叫屈,她准会感激零涕,全力配合。否料她听后一口拒绝,说:“我心如死灰,不想趟这浑水了。"
“那你丈夫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成替死鬼,坐以待毙吗?"海之蓝着急了。
“上天不给他活,我又能怎么办?我们能斗得过他们吗?当初你不是破了案了吗?结果又怎样?我丈夫成了杀人凶手,谢保春无罪释放,你丢了工作,我坐上了囚车。”苗翠竹神情激动,嚷了起来。
“跌倒了,就要爬起来,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就要抗争到底。在这个时候,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呵,翠竹。”海之蓝力劝着。
“再折腾下去,我会受不了,我会疯的,每次从恶梦中惊醒过来,面对着吞噬着我影子的黑暗,我就恐惧地哭呵哭呵,泪都流干了。之蓝,我知道你是一个正直、富有同情心的人,也知道你这样做。是为我好,但这又能改变了什么?民不与官斗,这是古来不争的事实。再这样较量下去,不仅救不了我的丈夫,反而连我们都搭进去,说心里话,我也不想连累你。"苗翠竹眼噙泪花,望着海之蓝,说。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翠竹,好像你变了,变得连自己的丈夫都不想救了。”海之蓝被苗翠的懦弱、冷酷激怒了,骂道。
“不是不想救,而是救不了,一两个甚至一群不会游水的人,去救一个溺水的人,结果是抱团而死的悲剧。而明智的人为了挽救大多数人的生命,极力阻止了大家下水救人的行动,你能说这个人懦弱、见死不救吗?”苗翠竹仅是初中毕业,但天生牙齿伶俐,呛得海之蓝驳不上话来。
正是因为她拥有超凡的女性魅力,一口铁齿铜牙,以及受害后渴望得到保护自己的权力欲,使她日后在官场中,犹如岩石狭缝中生长出来的藤蔓,顽强地爬上巅峰,最后枯死在悬崖峭壁上。
“之蓝,你可以看不起我,但女人的苦衷,你可能一辈子都不懂,我走了,你对我的好,我会铭记于心的。”苗翠竹说罢,怆然地走了。
何一婷挥挥手走了,文枫悄无声息地走了,现在苗翠竹也走了,自己所接触的三位女性,都以不同的方式远离了自己,难道自己的人生真的是这样失败吗?海之蓝一脸茫然,失落到极点。
回到报社,他如实把苗翠竹说的话复制,粘贴出来给主任。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这事无论摊在谁的身上,都承受不了这种打击与压力,何况一个孤援无助的弱女子。”彭长禄同情道。
主任的话,不啻于狠狠地刮了自己的一记耳光,自己为何没有这样的宽容与豁达?是自己年轻气盛,抑或是愚味与无知?
彭长禄似乎看出他的表情,严肃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说:“既然她有苦衷,那我们就别难为她了,昨天我和公安部那位领导通了电话,将此案反映了,他听后甚为震怒,要我们寄上上访材料,他会批示转交省市公安部门,督促查办此案的。小海,这两天你要把材料赶写出来,那位警官今天也交了此案的质疑报告。”
“我早就写好了,彭主任,请你过目。”海之蓝从公文包里取出材料,还有证人证词,谢保春的口供等,这些都是他侦破此案后,为防万一,复印留下备用的。
彭长禄仔细看后,连声说好,他收拾好后又对海之蓝说;“小海,据群众来信反映说,你县沿海地区,黑帮猖獗,勾结官方,大肆走私。考虑到你是本县人,容易摸清情况,所以想派你下去暗中调查一下。”
“没问题,彭主任,我保证完成任务。"见主任如此信任自己,海之蓝不容细想,当即表态道。
“好,当初我没看错人。”彭长禄用赞许的眼光看着海之蓝,又提醒道:“黑帮手段之毒辣,众所皆知,若勾结官府,更是残忍暴虐,为非作歹。所以,你要谨慎行事,切忌浮躁轻敌,务要保护好自己呵,小海。若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一定要亮出身份,寻求警方援助。”
此时海之蓝方明白,自己是在执行一项特殊而艰巨的任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