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黎在这个世界晃眼过去了一个月。
沈雾沉高考在即,谢九黎这一个月来把任务进度刷到了48%,即将过半,可谓神速。
但越是这样进展,谢九黎就越开始觉得这是一个到后期才开始难玩起来的游戏。
就像那种免费游戏,都是先把你骗进去稍微爽一下,然后就告诉你必须氪金才能继续游玩后面的剧情。
于是谢九黎最近稳步推任务,等待50%这个很可能的节点来临的同时,又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顾舟和沈雾沉的身上,避免系统通过折腾他们的人生来搞事。
顾舟和沈雾沉的性格完全不同。
虽然在刚认识他们两个的时候谢九黎就知道这一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差异在她眼里开始越来越明显。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的反差对比组。
要和沈雾沉完全反着来,那大概得是个内心冷漠、对人热情的小太阳。
如果和顾舟完全反着来,或许应该是个……看起来特别暴躁难相处,其实内里特别黏人爱吃醋的人?
是的,顾舟其实一点也不黏人。
他只是在觉得必要的时候,表现得很需要别人的关注而已。
就连他找谢九黎了解关于贺孤舟的事情,似乎也只是履行自己的工作内容。
在系统修复了上次的警报故障之后,谢九黎就时不时地会抽时间和顾舟说贺孤舟的二三事。
只要是她能回忆得起来的,不论多繁琐、多鸡毛蒜皮,只要不涉及隐私,都能说给顾舟听。
然后有一次谢九黎翻看顾舟的笔记,发现里面不是记录了这些事件或者相处细节,而是自己做了提炼,把贺孤舟的性格特点一条条地列了出来。
谢九黎肃然起敬:不愧是学霸。
坐在椅子上的顾舟还抬头问她:“我总结得对吗?”
谢九黎看着他:“你可能比我更了解贺孤舟了现在。”
顾舟笑了起来,他边合上笔记本边用脑袋撞了撞谢九黎的手臂:“怎么可能?他是因为你的叙述,在我的笔下才能有这么生动。”
谢九黎很习惯地在顾舟头发上rua了两把:“因为你没见过他,这很正常。”
顾舟笑着说:“我都开始遗憾我没有机会认识这个人了。”
谢九黎略一思索,很肯定地摇摇头:“他不喜欢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和你做朋友的。”
贺孤舟肯定会觉得顾舟这种人活得很累。
“真可惜。”顾舟发出真假难辨的叹息,他用手指拨弄着封面,说道,“而且越听,我越知道你有多喜欢他。”
“对你来说重要吗?”谢九黎随口问道,“我还以为你一开始就知道。”
顾舟笑了一下,他微微歪了身子又重新抬眼去看谢九黎:“确实,我一开始就知道。”
他这么一重复她的台词,就显得特别话里有话,让谢九黎忍不住低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但深入了解又是另一回事了。”顾舟笑着说,“不过三年以后还有很多年,你以后也会有再喜欢上其他人的能力的。”
谢九黎屈指轻轻弹了顾舟的额头,淡淡道:“我没想过这种可能。”
她不会爱上除了贺孤舟以外的人。
从快乐的回忆一路讲到灰暗独身的未来,谢九黎的心情顿时跌落几个级别。
她看了眼时间,拿起手机:“今天就到这儿吧。”
顾舟在她身后轻声说了句什么,谢九黎没听真切,回过头去看时,顾舟却一脸无辜地望了回来。
“怎么了?”他问。
谢九黎:“……”八成是在背后说坏话吧!乙方骂甲方那样的!
但宽容的甲方决定善良地不追究。
“对了,”顾舟突然又叫住她,“我能不能回宿舍住一段时间?学校里的项目要收尾,可能要熬几个晚上。”
觉得自己刚刚被这位乙方在心里骂了一顿的谢九黎扬扬眉,提醒他:“你本来就是来暂住的。”
顾舟笑意不变:“等忙完了,我就再搬回来。”
……
谢九黎留下一个怀疑的眼神就走了,顾舟拿着本子和笔也站了起来。
他捏了捏记事本因为经常翻阅而微微膨起的一角,小声对自己重复刚才那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问句:“——你怎么知道假的一定没有真的好?”
这个问题当然不能被谢九黎听见。
以顾舟对她的了解来看,她应该会很生气。
毕竟贺孤舟在谢九黎心目中是完美的,而他顾舟不是。
想到这里,顾舟下意识地往玻璃书柜里看了一眼自己的倒影。
玻璃上映出来的他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顾舟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然后又勾起了平日的笑容。
一开始,他只是想“扮演”得更贴近贺孤舟一点。
在这个揣摩的过程中,他开始在意谢九黎的恋爱脑。
偶尔,顾舟会察觉到自己有时候的某些举动应当特别贴合贺孤舟。
因为那时候他能通过谢九黎的表情判断出来。
她在那么一瞬间、或者几个瞬间,将他和贺孤舟的影子融合在了一起。
顾舟本来应该觉得高兴。
谢九黎越离不开他,他就能得到越长久的保护。
可日复一日,从这份扮演中衍生出来的却是一丝空虚。
谁能沐浴在谢九黎填满爱意和哀伤的眼神里却不被触动?
顾舟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正在走往一个很危险的方向,所以才主动申请回宿舍一段时间。
当然,借口是找得很好的。
但刚刚谢九黎一点不舍也没有地放他走了,顾舟又有点不高兴。
“顾舟,这样不行啊,”顾舟敲敲玻璃柜门中的自己,轻声自我警告,“你又不是来谈恋爱的。”
回到校园的生活对顾舟来说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他还是那个游刃有余的优等生、大学霸。
除了舍友们会调侃他和富婆之间的爱恨情仇以外,大学生活在谢九黎的帮助下暂时回归了风平浪静。
顾舟在宿舍住了几天,认认真真写完报告交到教授办公室时,发现教授的办公室里面还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顾舟愣了下,立刻笑道:“可能刚刚是我听错了,不好意思,我先出去。”
教授摇摇头:“是我喊你进来的,报告给我吧。”
陌生男人低声和头发花白的女教授说了句“我明天再来找您”,然后没看顾舟就和他错身而过、离开了办公室。
顾舟只看到他一个侧脸,轮廓深刻,下巴带着好像一夜没有修理的短胡茬,整个人浑身上下环绕着一股“老子不是好人”的气场。
教授接过顾舟的纸质报告时,还在摇头轻轻叹息。
她翻了几页,道:“我晚一点再看,看完了给你发邮件。”
顾舟应了声好,等了两秒又问:“您有什么烦心事的话,我能帮得上忙吗?”
教授只是摇头,她放下手中文件,摘了眼镜去看顾舟,轻声说:“你年纪轻轻,要多注意身体,不要太累太勉强。”
顾舟笑道:“知道,您说过,身体是本钱——那我走了,您也注意多休息,照顾好自己。”
教授点了点头,缓缓坐到了椅子上。
顾舟交完报告就不得不回谢九黎家了。
他刚从谢九黎家搬出来时,还以为自己会拖着不想回去;可真到了写完报告的这一天,顾舟上完最后一节课就提着书包直接出校门去坐地铁了。
他比想象中还要想快点见到谢九黎。
——毕竟这么几天,谢九黎就跟忘了他似的,一条信息一个电话都没有过。
是因为又找到新欢了?
比我更像贺孤舟?
顾舟按捺下脑中一个个没有依据的想法,抵达谢九黎家时先低头看了一眼鞋柜。
谢九黎的拖鞋不在鞋架上。
她在家。
正在搞卫生的阿姨提着吸尘器到门口望了一眼,眉开眼笑:“学校里忙完啦?找谢小姐?她在楼上画画呢。”
“谢谢。”顾舟笑着道谢,换好鞋直接去了二楼。
他连包都没放下,轻轻敲了画室的门,却发现门没有完全关上,手上力道稍微重了一点,就直接把门敲开了。
顾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这一下的功夫,他脑中转过了几十个念头。
——谢九黎在不在里面?进去,还是不进去?进去之后如果谢九黎在里面,应该怎么解释?在里面看多久能不被谢九黎发现?……
谢九黎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阿姨?有事吗?”
顾舟握起手指,笑着道:“不是阿姨,是我忙完回来了。”
他凝神静等了几秒钟,谢九黎才再度开口:“你进来吧。”
顾舟有点诧异地睁大眼睛,手指重新舒展开来,缓慢又坚定地把门给推开了。
这还是谢九黎第一次让他进这间画室。
而且顾舟很清楚,沈雾沉就从来没有跨过这扇门。
门后的世界完全在顾舟眼前展开时,顾舟的视线一眼就落在了门正对面不远处的一幅人像画上。
画上的男人,他在两个小时前刚刚见过。
“怎么,吓到了?”谢九黎淡淡地问。
顾舟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将视线从那幅画上移开,微微一笑:“是啊,我没想到你说得这么谦虚,画得却这么好——这是贺孤舟吗?”
“对。”谢九黎说。
顾舟脑中立刻闪过一个想法。
——没必要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