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数珠丸恒次的脑中不由得闪过这一句话。
他神情淡漠地举着锤子, 目光落在槽内远远高于石槽边缘的、几乎有他小腿高的火焰, 苍白到偶尔会给人了无生机的感觉的脸被火焰映上一层橘红, 看上去比以往生动不少。佛刀的身量很高,站在昏暗的厨房(现在是锻刀室)里给人一种动作不开的视觉感受, 再加上他即使身处焰火之地也仍然平和的神态, 让他看上去就与这个厨房格格不入, 连同他难得松开了身上的佛珠与黑白珠链、改而握住的锤子也变得十分碍眼。
火苗违反常理地竖直着,填在石槽内的除了木炭外还有玉刚, 松松地堆在一起并在间隙处增加了可燃物,以至于这一次的点火过程不像三郎第一次尝试锻刀时那样惨烈——至少是没有起火烧厨房的隐忧了。玉刚在火焰的炙烤下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在火中也焕发着微小的、金属的光泽,但或许是由于刀剑男士归根结底就由这些组成, 数珠丸恒次莫名觉得这些被扔进去与木炭一起烧的玉刚已经被烧软, 仅仅靠着最外层的一层皮才仍然保持住了原本的模样,只要有什么力道撕破了它,那些闪亮如银的液体就会从玉刚中喷涌而出,化身为锻造刀形媒介物的重要材料。
身为佛刀的付丧神修长白皙、细致如瓷的手紧了几分。他的手实在是太过骨节分明, 这样小小的动作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似乎是拿不准主意要不要这样做,数珠丸恒次先是瞥了一样刀匠——仍是二头身的木偶小人一副心痛欲绝的样子,黑豆大的眼睛在石槽与数珠丸恒次手里的大锤之间游移不定, 晶莹的泪水摇摇欲坠,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感觉到数珠丸的注目,小小的刀匠立刻伸出了双手,即使那张脸小得还没拳头大, 仍然能叫人轻易看出他顷刻间布了满脸的期待之色,就差在脸上写上“给我吧给我吧给我吧”。
并不能将锤子还给刀匠的数珠丸移开了目光,在刀匠骤然委屈的表情下,视死如归地往石槽里砸了第一下。
按理来说,有了刀匠的织田家本丸是不会再出现刀剑男士代为锻刀的画面的——按理来说。
可是三郎他一如既往的不走寻常路啊!
数珠丸恒次说了没有可代班的人,三郎既没有想着直接将数珠丸恒次带走,也没想着自己代为指定一个人,而是直接选择了锻出一名新的刀剑男士啊!这就算了,为了让新来的代班刀剑能与数珠丸恒次和谐共处,三郎二话不说就将刀匠的锤子交给了数珠丸恒次,让这位佛刀亲手锻刀提前交流同伴感情啊!
刀剑男士中哪有这种交流感情的方法!
如果不是已经在长年的相处中明白了三郎就算思考回路这么清奇,数珠丸恒次都要以为这是审神者在故意为难自己了。交流感情一说倒不全是无稽之谈,至少被迫走过这一遭,数珠丸恒次光是想起曾经同样被三郎压着抡锤锻刀的笑面青江,便对由衷地生出一股难兄难弟的亲切感。
在三郎满怀期待的注目下,有着黑白长发的佛刀青年一下一下地锤着石槽内燃着的东西。他古井无波地挥动着手臂,面色里被火光映着而生出的生机错觉也因为他过于安宁的态度而不再鲜活,看上去倒不像是在进行可能召出生命(同伴)的举动,像是在进行僧人的修行一样沉稳坚定,连挥动锤子的频率都未曾改变,定格在不快不慢的速度上。
玉刚就如同吸饱了水的海绵,被锤子砸中的瞬间便会向外喷溅出无数银白的金属液体,那些液体被火焰推到最上方,渐渐组合成一振刀的形状。玉刚随着数珠丸恒次的捶打而一下下往外吐着这些金属液,将刀的形状修改得越来越细致,特点越来越明显。吐空的玉刚在石槽底部悄无声息地被烧成一团白灰,木炭同样因为重击而裂成大小不一的碎块,在火焰中急速变红,最终烧成的灰和玉刚的混在一起、难以分开。
那些竖起的火苗从始至终没有受到影响,至多在铁锤抡下来的时候轻轻的摇曳一下,像是有意识一样避开了锤子,以便于对方能不被影响地击中底部的玉刚与木炭。
这种枯燥万分、又因为付丧神本身的风姿而赏心悦目的锻刀活动并没有持续太久。
被刀匠挑选出来,以时之政府的计量单位来算数量为“350”的木炭与玉刚没能燃烧太长的时间——虽然这种单纯的等待在三郎看来已经是很浪费时间了。差不多玉刚敲击到四分之三的时候,被火焰簇拥着横放在半空中的刀就已经成型了,接下来数珠丸恒次捶打出来的金属液体却并没有像笑面青江当初锻刀一样堆砌出另一把刀来,而是仍旧在补充这把已经成型的刀刃。
已经能看出是打刀的刀刃刀身流畅,纹路清晰,刀拵也是足以用华丽来形容的优良品质。从未有过锻刀经验的佛刀已经不紧不慢地锤完了石槽内所有的木炭与玉刚,这两者也违反科学定律地烧得干干净净,连白灰都在以人难以察觉的速度慢慢变少,但火焰没有了可燃物,却仍旧直立着未曾减少,仿佛存在的意义并非锻烧,仅仅是为了将这把刀托举起来一样。
数珠丸恒次注视着躺在自己面前的一振刀,细长的眉短暂地蹙了一下又松开,最终迟疑地伸出手,捏住通体银白的金属刀剑。
瞬间就是“嗤”的一声——数珠丸恒次如同被烫到一样迅速地缩回手去,他原本佩戴在手上的灰色手套没有丁点损伤,之前触摸刀形媒介的手却不自然地微微颤抖着,显然是受了伤。因为要去握锤而难得被数珠丸恒次挂在腰间的本体刀剑也轻微地晃了晃,刀鞘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裂开一道缝隙。
一时间,数珠丸恒次看着眼前刀剑的眼神都不对了。
说实话,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道理——虽然看上去一点不像,但谁也不能否认这一振新刀是刚从火里烧出来的对不对!用手直接接触,受伤也是理所当然的对不对!
然而道理归道理,猝不及防就被未来的同伴烧了手甚至影响到本体,数珠丸恒次除了分神思考了一下吞玉刚是否能同样修补好刀鞘外,原本淡漠的表情终于略微绷紧,看上去严肃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地以锤子试探了一下这一振新刀——厚重的锤头与刀相触时发出清越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可见新的刀剑也不是什么凡品,并且确实有了与刀一致的物理属性。没有多做犹豫,数珠丸恒次掂了掂锤子,表情平静眼睛微睁地对着被火焰托着的崭新刀剑……举起来就是一锤!
“哐”的一声,原本还被托在半空中的素刀受到重击,横放的刀身立刻失去了平衡,在巨大的力道下直接被击飞,划了两个圈后栽进了水缸里,里面的水顿时肉眼可见地下降了一截。
无论是姿势还是力度都和彼时的笑面青江无比相似的佛刀站在原地,甚至还有心思放下锤,合掌念了声佛号,俊秀却缺乏些人气的脸看上去仍是古井无波,让围观群众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这到底是真的想锻刀还是想乘机公报私仇……不管数珠丸恒次是出于什么想法才将新的刀剑一锤击飞,落入水中的刀剑必然不像之前那样烫手。
心思单纯的刀匠原本就对自己的本职工作被抢感到不满,在数珠丸恒次被烫到的时候更是举起小小的手臂,十足十的幸灾乐祸模样——当然,他本身并不挟带恶意。在数珠丸恒次一锤之后,小刀匠显然受到了惊吓,捂着自己的嘴瑟瑟发抖。
“对新同伴做到这样的程度可以了吗?”数珠丸恒次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注意刀匠那边,而是问向了三郎。
“应该差不多吧。”三郎不确定地回答道,“是数珠丸锻刀的,这下新来的家伙大概能和你相性很合!”
作为初始刀的加州清光清楚地知道刀剑付丧神根本没有这种见鬼的设定——奈何他来得太晚,赶到厨房的时候数珠丸恒次都已经完成锻刀的一半工序了。
对三郎的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数珠丸恒次淡漠的目光落在了刀匠的身上。他略微睁开的眼里露出一点漆黑的瞳色,在因为刀剑被取走而开始黯淡的火光下有种奇妙的深邃感,以至于瑟瑟发抖的小刀匠明显又被吓了一跳,扒住放在旁边的砥石试图藏在后面。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完全没注意到刀匠之前的举动,佛刀青年只是口吻平静地说道。
刀匠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一溜烟地跑到水缸旁边,用与身体大小对比鲜明的火钳将新刀捞了出来,而后卖力地用砥石进行打磨。他不忘对数珠丸恒次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容,在后者写着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得到了鼓励,身体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打磨的动作也越发有劲。他就像一只忙碌的蚂蚁一样,辛苦地将刀刃的每一部分打磨好,砥石也飞快地在他的手上磨损掉。
不多时,他已经打磨完毕,举着对他来说大得过头的刀剑,殷勤地递向了三郎。
三郎也已经习惯了这样呼唤刀剑的过程,满不在乎地将手搭了上去——同样是在手碰上刀刃的瞬间,光秃秃的素刀被拉长成了一个人形。
紫色的短发、流光溢彩的蓝绿色眼睛、别着牡丹的斗篷、能用华丽来形容的本体刀鞘、以及撩拨头发时轻松随意的表情——伴随樱花出现的青年除了发色眸色是刀剑男士们快成固定套路的异于常人外,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刀剑化身。他仅仅是站着不动就有着天然的风姿,丝毫不逊于织田家那些才华横溢的家臣,看见三郎时露出的笑容也是文雅又亲切,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亲近。
“我是歌仙兼定。”文雅的打刀青年自我介绍道,“喜爱风雅的文系名刀,请多指教。”
“喔,你好。”三郎点了点头,“你是最后一个啦。现在所有刀剑就都集齐了——哇,之前还不觉得,现在这样一想简直浑身轻松了诶。”
“……不,主公。”加州清光举起手,脸色在昏暗的厨房里看上去十分不好看,“谁告诉你二十五振就是全部刀剑的?”
才二十五振刀剑就是收集到了所有刀剑?太天真了!!
刀剑男士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歌仙是有大用场的!xd(不对)
笑面青江终于不是唯一一个锻刀的刀剑男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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