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愚钝,还望娘娘明示。”钱舍人却摆出一副茫然的模样,看的叫我生气。
我定定的看着他,道:“我已将话说的如此明了,钱舍人当真还不明白么?你镶嵌在玉佩上的这块玉石晶莹剔透,洁白无瑕,分明就是上好的羊脂玉。这宫中拥有如此好成色羊脂玉的人除了太后娘娘,便唯有我与几位昭仪了。你不过是个掌管宗庙事务的舍人,平日里也并不曾与后妃过多往来。这块羊脂玉从何而来,你我心中皆是明了的。想来昨夜之事与你脱不了干系,你何苦再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钱舍人见我发怒,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呵。”
我平了一口气,道:“我自知害死梵宁县主并非出自你的本心,你也是听人吩咐。你若幡然悔悟,便如实回答我的话,以便将功补过,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钱舍人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自是应答着:“是,奴才必定知无不答。”
我缓一口气,道:“是惠昭仪让你这么做的罢。”
钱舍人微微一怔,抬头道:“娘娘怎的知晓?”
我蹙眉:“你只管答我是或不是。”
钱舍人忙颔首低眉道:“是,正是惠昭仪吩咐奴才如此做的。”
我恨恨咬了咬牙,道:“你是如何给梵宁县主下的毒,下的什么毒,一一从实招来。”
钱舍人颔首道:“回皇后娘娘。那日惠昭仪曾独自来奉天殿寻奴才,给了奴才一包药粉,要奴才偷偷加害梵宁县主。奴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罪,自是不敢答应;可惠昭仪给了奴才许多金银财物,又说只要奴才替她办妥了此事,便让奴才的家人得享一世荣华富贵;若办不妥,奴才的家人便要遭受灭顶之灾。奴才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了下来。于是昨夜,奴才便在梵宁县主上的香中混入了这药粉,只要梵宁县主点燃了这香烛,便会吸入混入了药粉的气味,身中剧毒。”
竟是如此。胡尚食一案才过去不久,惠昭仪竟又出手了,当真是防不胜防。
我暗暗倒吸一口凉气,道:“好高明的手段。如此一来,待那香烛化作灰烬,便自是没了证据,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了。而这宫中人都道梵宁县主与我不合,且又知道县主与惠昭仪走的很近,所以惠昭仪便想着借你之手了结梵宁县主,嫁祸给我。”
钱舍人一连磕了好几个头:“皇后娘娘圣明。奴才自打做了这亏心事,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赎罪才好。”
我严肃道:“你既想赎罪,便随我去向皇上当面禀明实情。”
钱舍人浑身颤抖,道:“娘娘如此,奴才必死无疑了。”
“你害了梵宁县主一条性命,本就是罪大滔天罪无可恕。但好在你并非幕后主使,只是受人蛊惑。若你指认出了真正的凶手,我替你求情,或许皇上会有所开恩。想来你也不情愿将这砍头的罪名自己一个人尽数承担下来罢。”
钱舍人踌躇了好久,终于道:“是。奴才这便随皇后娘娘前往皇上处指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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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来皇上眼下该是在宏政殿处理朝政,我带着钱舍人快马加鞭赶过去。眼瞧着穿过这条回廊便要到达宏政殿,只听得一声:“皇后娘娘火急火燎的,是要往哪里去?”
我寻声一看,来人不正是惠昭仪么。我的火气突的便冒了上来,只是眼下我一心想求见皇上说出真相,不想与她过多瓜葛,只道:“去宏政殿。”说罢,便带着钱舍人要走。
“原来娘娘是要去见皇上呵。只是贱妾刚从皇上处出来,知道皇上正为梵宁县主的死烦心着呢。想来皇上不会想见娘娘的。”
我厉色道:“我寻皇上,正是与梵宁县主暴毙之事有关。”
“哦?莫非皇后娘娘是找出了幕后真凶?”转而目光落在了钱舍人的身上,惠昭仪微微一怔,目光变得有些骇人,“钱舍人也在呵。”
钱舍人有些害怕,怯怯的见礼道:“奴才参见惠昭仪。”
我一声嗤笑,道:“幕后真相究竟如何,惠昭仪心中清楚。”
惠容华定定的看了我好几眼,亦笑道:“那贱妾可更是好奇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了。惟愿那奸邪之人能够好自为之。”
惠容华特地将“好自为之”四个字说的格外重,我听的真真切切。正不明所以,却见一旁的钱舍人恍然,小声喃了一句“奴才明了了”,便一头向廊壁上撞了去,瞬时鲜血直流。
我被唬了一跳,忙过去探他的鼻息。然而令我失望的是,钱舍人已经没了呼吸。
心中的怒火霎时便被点燃了,我起身,恨恨的看着惠昭仪。惠昭仪却依旧气定神闲,故作茫然道:“这是怎的,钱舍人怎的撞墙而死了?”
我愤愤道:“此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先着人放出我容不下梵宁县主的传言,又要挟了钱舍人的家人,暗中与之串通在梵宁县主进的香烛之中下毒,杀人于无形,意欲嫁祸于我,可不是太过狠毒!”
惠昭仪听罢,也不辩解,只是气定神闲的唤着身边的奴婢道:“这奴才平白脏了皇后娘娘的眼睛,还不快拉下去草草埋了。”两个奴婢便过去将钱舍人的尸体拖下去了。见四周再无旁人,惠昭仪笑道,“娘娘既如此说,我便也不欺瞒半句了。不错,梵宁县主确是我设计害死的。当然,我如此做,就是为了嫁祸于你。眼下,唯一的证人钱舍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只怕娘娘已是无力回天了罢。”
看着惠昭仪的笑颜,我怒气上涌,只听“啪”的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了惠昭仪脸上。只见惠昭仪额发散乱,脸颊已经红肿了起来。一瞬的,时间好似停滞了一般,我与惠昭仪的呼吸声都能听得真切。
良久,惠昭仪正过脸,一双眼中隐约有些氤氲,却满满都是戾气,压低了声音,愤愤道:“皇后呵,你记住了。今日这一巴掌,我是迟早要还回来的。”
正说着,只听一声熟悉的唱喏:“皇上驾到——”我心下一喜,皇上过来,便能为我、为梵宁县主讨要公道了。我欢喜的回过头去,看见的却是皇上冷冰冰的神情。
我一怔,不自主便向后退了半步。倒是惠昭仪,却快步上前,盈盈拜倒道:“贱妾参见皇上。”
大是看见了惠昭仪脸上的浮肿,皇上的神色一凛,道:“你的脸……”
惠昭仪一脸委屈,颔首道:“贱妾……贱妾……”
皇上的目光向我看来,继而厉声道:“蕙儿不必有所顾忌。方才这儿发生了什么,你只管一五一十向朕说来。”
“皇上莫急。左不过是皇后娘娘为了寻那杀害了梵宁县主的真凶,看贱妾这些日子与梵宁县主走的近,便有些怀疑贱妾。可梵宁县主一事确是与我无关,贱妾自觉冤枉,便为自己辩白了几句。谁知,皇后娘娘,娘娘竟……”说着,惠昭仪一声哽咽,不再往下说,只道,“贱妾但求皇上不要因此而迁怒于皇后娘娘,娘娘还怀着孩儿,脾气时常不好情有可原,也是为了梵宁县主操之过切罢了。”
这话令我始料不及,忙辩解道:“贱妾并非冤枉了惠昭仪,皇上明鉴。”
“是了,皇后怀着孩儿,不好好将息,却平白给朕添这许多是非。”皇上看了看惠昭仪,又看了看我,道,“你既说惠昭仪是毒害梵宁县主的凶手,可有证据?”
“这……”我颔首道:“掌管奉天殿宗庙之事的舍人钱氏本是知情之人。可是眼下……钱舍人已经死了。所以贱妾……没有人证。”
“死了?可真是巧得很呢。”皇上神色一凛,“既无人证,朕便只能认定一切都仅仅是揣测。既是揣测,皇后何须如此大动肝火。况且,朕也不相信蕙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微微一怔,抬眉道:“皇上如此说,便当真是不肯相信贱妾了?”
皇上并未直接回应我的话,道:“昨夜朕询问了琉璃宫里的几个宫人,其中一人曾将朕意欲册封梵宁妹妹为宁美人之事告诉过你。而朕为防万一,是此事隐瞒下来了的。所以这宫中知晓此事的唯有皇后你了。奉天殿修缮之事朕已交由你过问,想来你与那钱舍人该是相熟的。你又与梵宁妹妹有些嫌隙……”
我恍然明白了。皇上竟认为梵宁县主之死是因为我心生妒忌,欲除之而后快。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一个声音传来:“皇上,贱妾有话要说。”
我循声回头,只见来者正是黄顺常。
见了黄顺常,惠昭仪的脸色一变,眉心一蹙:“黄顺常?怎的你……”
黄顺常福了福身,道:“惠昭仪不必讶异于贱妾的突然出现。贱妾碰巧路过此地,却见着了些本不应该瞧见的,眼下倒是有几句话想对皇上说。”
皇上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黄顺常一番,道:“有什么话,你且说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