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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淅淅风吹面(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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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从花豹发起攻击中回过神的围观者看到这一幕再次为之一震,一个个张大了嘴,目光凝结,瞳孔中只剩下了倒映进去的黯淡天光在荧荧微闪。

不仅是其他人,此刻孟兮萝那得意的冷笑已全然僵在了脸上,震惊万分,大睁的眸子中交融着满满的难以置信与惊惧,面色苍白如纸,汗水还在一颗颗渗出,不自觉便是一个趔趄退了两步,幸亏被两人扶着。

孟兮萝那五味杂陈的内心就如一片正在被大风席卷的湖水一般,在翻腾激涌,一路冲进脑中,在那乱做了一团,思绪如麻,更是无比气愤。眼前这一幕她根本无法接受,这可是一头人人闻风丧胆的凶豹,凶残与野性十足。当年是她铤而走险趁母豹出去觅食而从豹窝里夺来的,当时不足两月,这些年来为了喂养驯服于它,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在里面。

孟兮萝想,普天之下,除了她,怕是还没有谁能让青穹底下它那高傲的头颅。可如今她看到的却是,她的青穹正如一个被收服了的奴隶一般匍匐在了敌手的脚前,乖顺无比。这无异于有一只无形的手又在她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令她难堪又充满讽刺。

四周静得仿佛只剩下了风声,孟兮萝眼中突然迸射出两道狠戾的光,使尽全身力气再次冲着花豹呵斥道:“青穹,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上!吞了这道姑!”

“嗷……”青穹扭头看向身后那负伤的主人,仰天长啸一声,声音却仿佛略带悲凉哀愁,拖着长长的颤音,随后摇了摇尾巴,转过脑袋匍匐了下去。

陆景行他们看到这便已有所察觉,这花豹似乎是在惧怕着凌潺,却又不知这是为何。此刻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事实在太过蹊跷,令他们一时间难以消化,心中的震惊亦是不小。不过毕竟都是经历过世事的人,很快便都恢复如常,面色平静镇定。

“好歹也身为一庄之主,怎能如此蛮不讲理,出手这般狠辣?!”陆辞一脸的愤怒,再也没有了刚开始那散漫的姿态,直接遥指孟兮萝的脸,义正言辞。

陆景行面色铁青却不言语,只因陆辞刚刚已经将他要说的话给说了,便没有必要再多费口舌。

像孟兮萝这样敏锐的人,自是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却猜不出那女子身上究竟有何恐怖的东西,竟然能让她的青穹害怕成这样。如今重要的一张底牌都失效了,她心中除了无奈与不甘,更多的还是愤恨。

如今就算是派出在场的所有门人,怕是都毫无胜算。因为孟兮萝明白,如若那样做,将面对的那便是陆府与易月宫这两股势力,寡终究难以敌众,最终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这笔账今日势必是无法算清了,但这一奇耻大辱已被孟兮萝牢牢铭刻在心中,有朝一日,她定要加倍奉还,也让这道姑体验一下颜面扫地的滋味,不除掉此人,她心头怒火难消。

站在孟兮萝身侧的郑绝飞从刚刚惊险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将两边的人都看了几眼,故作轻松地仰头笑了两声,话音和善地打起了圆场:“有惊无险方是幸事,双方算是扯平,不如就此息事宁人。再说,孟姑娘也只是想吓吓这位姑娘以解心头之怨而已,如若动真格,姑娘怕是早就成为青穹口中之物了,它又岂会在此停下。”

“此事与你绝尘宫又有何干系,竟敢这般歪曲事实,巧言令色。此乃我凌居观之事,有贫道在,旁人休要插手。”远曲道长将拂尘一扫,目光如炬,口气是从未有过的强势。

郑绝飞正要开口反驳,远曲道长再次冷冷地开口,语气中含着威胁的意味:“你这般痛下杀手,今日我门人无事便好,如若有事,你便是自行招去了灭门之祸!”

“道长休要在此大放厥词,江湖之事,人人可管。你们以众欺寡,见孟姑娘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我绝尘宫出于道义插手也是理所应当。”郑绝飞目视远曲道长,底气十足的话讲得是不急不缓,脸上挂着闲适且傲然的浅笑。

远处的人也相继回过神来,窸窸窣窣地暗地里议论起来。白郁霜对郑绝飞的那副姿态是嗤之以鼻,讥讽一叹:“这郑绝飞好生狂傲,说出的话倒是冠冕堂皇,然而却是恬不知耻。”

“不知南阁主如何看待这件事?”白郁霆略略颔首,随即扭头看向离他不远的南启炔。

南启炔静静沉思片刻,平和地开口道:“这样的事,我们这些无关之人本不应妄加评论,然而又不得不说这郑宫主的言论有些颠倒。不过更让我好奇的是,这女子是用何种方法制伏了这凶豹。”

“听说岭南之地有一种御兽之法,我猜这女子定是通晓一二。凌居观向来高深莫测,懂得此法也不足为奇。”白郁霜淡淡的说着,视线始终停在那只匍匐在地的花豹身上。

凌潺面容平静,沉默良久,最终张嘴轻叹一声,望着远曲道长平淡的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还要赶路,此事暂且放下。”

“什么?她这般对你,你就如此轻易地饶了她?”陆辞反应颇大,愣愣地盯着凌潺。

凌潺眸光冷淡,稍稍将孟兮萝那狼狈的模样瞟了眼,话语中毫无波澜:“我只是不想再在此处耽搁下去,误了大事。况且她已身受重伤,还能怎样处置,难道杀了她不成?我虽绝非心慈手软之人,但也不是弑杀的人。”

一旁的桃枝也随即说道:“凌姑娘此做法甚妥,当以大局为重,这些事日后再解决也不晚。”

“是,那便暂且不追究。”远曲道长冲凌潺微微点头,和蔼的语气中透着一种恭敬。

南启炔他们一直在关注着凌潺他们的一举一动,常年修习武功心法之人,听力自然也是异常敏锐,凌潺他们那边说的话当然也是被听得一清二楚。南启炔看到这一幕,眸子不由自主深邃了几分,浅吸一口气,说道:“这女子来头不小,凌居观中有什么人能让堂堂观主如此礼遇。”

“的确如此。”白郁霆跟着点了点头,“不过这女子却是一直身在陆府的,与陆府主的关系嘛,这几日大家也看出来了。如此说来,她倒不像真出自凌居观,只不过与这远曲道长关系不一般而已。我猜只因刚刚情势危急,他才称那女子乃是他的门人。”

“初出江湖,在紧急关头却能做到临危不惧,做出正确抉择,倒是不易。”男启炔以前未曾见过凌潺,观她年龄样貌,便只这是她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江湖局面,不禁有赞叹之意。

凌潺此刻还不知道,外人对她的身份正在猜测纷纷。

天光越来越晦暗,凉风习习,一天的炎热气息终是褪却不少。凌潺抬头看了陆景行一眼,给了他一个柔和的眼神,他会意,同凌潺一同转身准备离去。其他几人也只是幽幽瞧了孟兮萝几眼,没有过多的言语,相继转身走在了凌潺两人身旁。

凌潺踩着轻盈的步子走了不远,却突然又扭过头来,目光冷冷地落在孟兮萝那碎发略微沾黏,纱巾未摘的脸上,唇齿旁绽开一抹讥诮的冷笑:“并不是着一袭白衣,你便玉洁出尘。”

凌潺是在讽刺于孟兮萝,告诉她清绝出尘、优雅高贵的风姿并不是借助一件纯洁白衣就能体现出来的。凌潺本对外在的这些东西看得很淡,然而今日被孟兮萝这般挑衅,以凌潺向来冷傲的性格,虽说放过了孟兮萝,但心中难免不快,便生出了嘲弄孟兮萝之意。

花豹在凌潺转身走后,慢吞吞地起身回到了孟兮萝身旁,仿佛是被某种力量压抑了太久一般,这一刻才用尽全身力气将身子一阵抖动,后轻松地伸了个懒腰。

孟兮萝差点被凌潺这话气得再吐出一口鲜血来,心头怒气澎湃,却是束手无策,这个时候根本奈何不了那个令她生厌的道姑,只能咬牙看着对方渐渐走远。

“孟姑娘,来,先去那边坐下,在下为姑娘运功疗伤。”郑绝飞语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润,微微弓腰伸出了自己的一双大手。

孟兮萝将玉臂艰难一闪,非常利落地避开了那双欲扶她的手,语气平平,客套而疏离:“此次多谢郑宫主相帮。这等小伤不碍事,待会我自己运功便好。不过还是要谢谢郑宫主的好意。”

郑绝飞的手虽然扑了个空,但听见孟兮萝感激于他,心中不仅没有感到失落,心情反倒无比舒畅,眼前仿佛都多了一束华光。觉得今日所做之事,虽得罪了陆府,但只要赢得了钦慕之人的好感,那么这一切也值了。

孟兮萝虽然明明白白的拒绝了郑绝飞,但他却没有听话地离开,而是跟在千旻山庄那一群门人之中到了他们休息的地方。孟兮萝拒绝他替她运功疗伤,他也欣然接受了。只不过夜间在孟兮萝疗伤时,他始终同千旻山庄的人在一起,并且站于离孟兮萝疗伤不太远的地方守护着,担心那个道人夜里偷袭。不得不说他自己心思就不够磊落,专想着偷袭这类下三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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