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洞后不久,我看见岔道深处似乎站着一个人,因为太暗所以看不见他的具体轮廓。但是,这个人,他的衣服与众不同。是那种在暗处有荧光剂的料子,在这个人的手臂和裤缝之间,胸前位置,都有亮红色的斑纹。”他热得气喘吁吁,实在无法再往前走,扶着岩壁就地坐下,喘着粗气说道。
“在哪瞧见的?”
“就你说上厕所的同时。”
“你确定那是一个人?”
“基本可以确定。为什么我认定他是人而不是其他?那是因为,他见自己被发现了,就开始急窜逃跑。而光亮在黑暗中快速移动,会在视网膜间留下残影,因此我看到了他的运动轨迹。”他用手比划了一阵,道。
“你是说这个人穿着一件荧光剂衣服?就像黑夜里的交警或救火员那种?”我也热得受不了,不由拉开尼龙套衫问。
“不,不是荧光剂涂料啊。荧光剂涂料本身需要有外在光源才能折射出光亮,我说的是那人站在连轮廓都瞧不见的岔道深处,衣服自己能闪光,而且亮度并不低。”他举了举综合机,调节到一个亮度形容道:“就和这种手电暗光源差不多吧,这个人哪怕不带电筒,也能在黑暗中看清前后三到五米的范围。”
“你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据我所知,像这样的涂料压根世上就不存在。”我抹了把臭汗,指着眼镜电池包笑了:“这简直就是充电人,最基础的一层也需要靠太阳能采集能源。你觉得这人可能会是谁?大概看清模样没有?那人是男是女?”
“这个人除了不是我们的人之外,”Alex拍拍我,表示他歇够了,说:“会是其他所有可能的人马里头任何一个,走吧,我们自己会慢慢找出答案。”
我表示没有异议,他不说我也能明白。就这个赫希利斯小村,以及摩萨利尔巨大地下陪葬城而言,我们并非是首批到达这里的公司,在我们之前据说被明确记录过的,就有许多支队伍,继Alex老爸马德兰后,罗马水道里我们获悉还有一组名为“Abice”佣兵组织的特种兵也来过。外加那个打不死的古怪女人及其一伙,同样是这里的常客。总之,我们是开拓者后期,兴许别人都在洞里开起了专卖店,我们还趴在洞沿口自以为神秘。
但是,种种Alex嘴里形容过来的充电人,我却感到一阵阵肃杀,这家伙是古怪女人一伙的可能性概率高达90%以上。首先,古怪女人到底死没死?这始终是一件悬案,当时砍杀她我们都被无限复活能力泄了气,并不敢再爬进走进燃烧的飞机机舱里,去检验她是否真的成了一只烤猪。那么假设她没死,她也许因为失去武装而不甘心地尾随我们,那么她已经知道,我们这群人最终还是找到了摩萨利尔的确切位置。从1928年以来第一支考察队,一直到Alex的老爸---前队长马德兰的队伍被困于此,所有的资料,都因为伯尔尼一场大火被烧得干干净净,因此我们无法获悉任何其他资料。
虽然,表面看起来我们兵强马壮,人马众多并准备充分。然而,我们或许是有史以来对这处遗迹最一无所知的队伍。80年代“公司”派出的第五支队伍虽然因资料被烧受到一定程度影响,但这群人都几乎看过原始资料,也就是说,他们所掌握了摩萨利尔遗迹群的讯息比我们多得多。而我们不仅没有任何参考与帮助,就连最宝贵的时间,也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别人有十多年的勘探时间,孩子都可以生好几打出来,而我们只有短短数周,连一只麻雀都孵化不了。
我正在低头思索,突然撞到一个人身上。抬头去看,发现是走在前面的Alex忽然停下脚步,正高举两台综合机乱照,似乎想要寻找什么。
“怎么了?”我感到困惑,走上前去,问。
“又是一道罗马式重木墙!”他手指不远处的岩壁,道:“我确信我们没有在绕圈子,这段板墙,似乎比起之前的,不仅成色更悠久,还要长得多。”
面前的泥地再一次地,被大量的碎石片覆盖,在石屑边缘,果然出现了数段工艺毛糙的巨木板墙。与之前那处重木墙截然不同,这里的护壁墙不仅没有让岩层包裹掩埋得那么深,而且光是站在我们这里去目测,就能瞧见板墙实体,不少都裸露在岩体之外。板墙一路延伸,到达路的尽头,然后在岔道转角处打了个弯,消失不见。
“按说如果是梦境,我们会在某处不断绕圈子,你觉得我们现在到底处在什么环境里?”我手叉着腰,问道。
“我也纳闷,起先我们一直是在石窟中走来走去,虽然岔道一直在变,但没有出现过其他的特殊场景。”他感到有些兴奋,猛拍我的肩头,问:“你最后再试试,看下你现在能不能透?”
我站稳身子,移出第三瞳,虽然一阵眩晕感冲上脑门,但依旧竭力远眺,目光顺着重木板墙不断延伸,可到了转角处,再怎么努力,还是透不了半寸。
我一摊手,摇摇头,然后望定他。他感到无比遗憾,叹息道:“算了,你还是收了神通吧。”
但Alex目光移到我脸上时,却说:“你戴着我的眼镜干嘛?你又不需要摸黑夜跑。”说完,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取下。
而就在他动手取走眼镜的同一刻,我心中一阵狂喜!因为,只是那么一瞬间,我瞧见了转角的背后,我完完全全恢复了久违的第三瞳透视全部能力!
我激动地嘴唇打着哆嗦,手脚乱颤,浑身上下如喷泉般热汗狂流。他将眼镜包塞回口袋,注意到了我的异常,凑过脸来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林锐?你告诉我,快告诉我!是不是你又可以透了?!妈的,林锐你可别吓我,我的心脏受不了!”
我咧着嘴得意得大笑,还没等他手舞足蹈扭屁股,我突然嘴唇发白,险些一屁股瘫倒在地,手指僵硬地指着前方,颤声高叫:“死水湖!”
那个绝大的洞窟,如魅影般满是粘稠物漂浮物,一腔臭水的死水湖,还有那岸边随着洞窟内川流不息热风吹拂而东倒西歪的灰褐粗大毛发,正静静地处在转角岩层的背后!我曾经在前几个梦境里险些溺死的湖,似乎像一个陷阱般,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湖泊?这太好了,我都快渴死了,流了那么多的汗,正好下水游个泳。没准,还有皮肤晒得黝黑的比基尼小姐在卖饮料呢,哈哈哈。”他不知这个死水湖的诡秘之处,一把拉过我,朝着那里欢快地跑去。
“不要过去,你不知那个鬼湖的厉害!这就是我之前向你形容过的死水湖啊!”我用力挣脱他,死也不愿再往前走一步,说道:“我完全不明白,我恢复了透视能力,但又瞧见它,我们还是在不断绕圈,在梦游啊!”
他表示无所谓,说假设你实在太害怕,就站在原地别动,总之他要过去看看。说完也不管我什么态度,连奔带跑地穿越重木板墙,踏着碎石片,转过了岔道,远远地我听见他正在大叫壮观!!
我想到那种黑漆麻乌的大蛤蟆,怎么都移不了脚步,只能透着岩壁去看他在做什么。顺便一提,这种岩层很奇特,它内部的杂质多得可怕,全部都是一圈圈的圆形东西堆砌在一起。这些堆砌物散发着热量,散发着幽幽然墨绿色光泽,内里还爬着许多扭动的红色蛔虫。看无可看,面对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我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将视线再度投向远处的Alex,只见橙色身影显得越来越模糊,猛听得一声怪叫,他那身影忽然一沉,从我视线之内彻底消失!
“你这个蠢货,非要冒进,出事了!”我的头皮一麻,急忙移回侧瞳,咬咬牙关,朝着那里狂奔而去!
你说这人,总一天到晚给我添麻烦,没有一刻让人省心!
转过尽头的岔道,脚底下的碎石片遽然减少,替代而来的是岸边的毛发,它们开始茂盛起来。离得近了细看,才发现那些东西更像一根根豪猪般的刺,它是由多股毛发粘结在一起,显得异常粗壮,毛发就生根在碎石层粪便下。越往里走毛发就越稠密,最后到了湖岸边,已经难以再瞧见脚底下的臭水了。只到感觉鞋子湿透,我低头去看,发现自己大半个脚面都浸在污水里。
同上一个梦境不同的是,看到的死水湖颜色略有不同。之前瞧见的是深褐色的污水,而现在看到的是黑红色的污水,不管颜色有什么区别,它们同样恶臭冲鼻。Alex到底在这里遭遇了什么不测?我急得东张西望,然而一无所获。
当我刚想大声呼喊他时,水面的异动让我闭上了嘴,我瞥见,一道道涟漪,正像电波那般,越过我那湿漉漉的鞋子,在湖岸边化作一道道白沫,地面虽不曾有过任何抖动,但是又像上次那样好像在地震,总之,那种极度不安的恐惧,瞬间笼罩住了我的全身!我不由地想要往后退,但是手脚僵直,丝毫动弹不了。
涟漪的中央那片污水正在冒着水泡,每一个水泡都有一个破塑料袋般大小,不断上扬。忽然,打里头窜出一个东西,直朝我扑来。我吓得几乎背过气去,却让这个东西一把抱住腰,正当我挥拳预备死命挣扎,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艹,你这是干嘛哪?在演情景剧?至于这么夸张吗?”我一听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睁眼一看,瞧见个血人站在我面前,正龇着牙齿怪笑。在黑红色的污血衬托下,显那牙口实在是白如珍珠。血人一抹脸,我才瞧明白,原来是Alex。
他扶着气喘不已惊魂未定的我到了岸边毛发丛中坐下,取出烟来提给我一支。隔水尼龙实在是好,拉开拉链丝毫不沾水,我们对呼了几棵烟后,才稳定下情绪来,我开口问:“你刚才到底遇上什么了?干嘛一声怪叫就消失了?跑到水里干嘛来着?”
“你丫以为我愿意泡在这臭水里啊,我告诉你,我简直快乐死了。眼镜,光学眼镜,它开始起作用了!”在他绘声绘色的说明下,我了解到当他跑到死水湖边正打算细瞧时,猛然之间,眼前变得清晰起来,他被惊得大叫一声,脚没有踏稳,一头扎进污水里!说完这些后,他扶正眼镜东张西望起来,然后一蹦三尺高,大声疾呼道:“老天,林锐,我们醒过来啦,从刚才开始,我们就一直醒着,夜视眼镜正常工作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回到现实中来了,洞外的五人组已经调试结束!”
我看着Alex,他就像当初第一次偶遇时那样兴高采烈,不由摇摇头笑了起来,心想哪怕你再在别人面前装得再怎么胸怀城府,底子里,还是个大男孩,这一点绝对没跑。
而目光随着他身体跳动,我发现屁股后面好像挂着一件什么东西,这东西被他的皮带夹着,跟随着动作而四下乱颤。我慌忙挥手让他停下,取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
他一愣,伸手绕到背后,抓过那东西,提到我眼前,我顿时头皮一炸,一股凉气攀上背脊。
那是一只人类的手腕,血了胡嚓的,断处的肌肉组织好似被什么大型生物像嚼甘蔗那般一口咬断,还戴着一只手表。那条手臂不是陈年老尸那种木乃伊般的枯柴状,而是一只十分新鲜的人的手腕。它的断处,甚至还隐隐有血渗出!
被动物从活人身上咬下来还不到半天的手腕!就沉在死水湖的湖底,这个被害者究竟是谁?难道是刚才打枪的那位仁兄?看来我们还是晚来一步,这会儿他兴许已经杀身成仁,魂归天国了!
“林锐,这条断腕,并不是打枪的人,相信我。”他捏着手腕左思右想,说:“声音的模糊程度,传达过来的距离,要比这个池子远得多啊!你我最起码还得往里爬一倍远的路程,才能到达那个老兄开枪的地方。而这个手腕,是另一个倒霉蛋的!”
我一想起不久前听见的声音,在计算过来的一路,因为温度实在太炎热,我俩实际并没有走过多远的路,掐指算来,走到这里能有6,7百米远差不多了。而发出枪击的地方,远在一英里以外。
这么一想,新的问题也随之产生了。那就是,假设以Alex与我最初进洞瞧见有位充电人哥们急匆匆地抱头鼠窜,短短几十分钟里,他是怎么跑到几英里以外的?这充电人哥们没长着大翅膀啊?他靠着步行是无论如何都到不了那么远的洞窟深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虽然可能率不到10%,但依旧存在,那就是受到这古怪离奇颠倒时空般的洞穴影响,将声音距离拉长了。
Alex正纳闷着,我拉着他快步爬上湖岸,越远离开岸边越好,顺脚一走,我们退到这个大洞穴的边缘,我模模糊糊瞧见正对面的岩壁上好像有着些许不同。
望见此怪异,我不由揉揉眼。
再定睛细看,那里竟然是,一扇铁门!?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绕着死水湖奔跑过去。这会儿我不需要再顾着Alex,他的夜视眼镜可以正常使用,跑得同我一样健步如飞。很快我们摸到了铁门前,驻足定睛细看。
那扇门斑驳陈旧,锈得几乎看不出原先的模样。卷了边往上翘起的烂铁皮一层堆一层,可见这扇门挺厚实。在铁锈之中,隐约可以瞧见有着好几个拇指般大小的通气孔,似乎里头大有空间。
我们相视一下,决心一起发力,用肩膀顶开铁门看看,那里头是干嘛用的。起先我本不愿冒险,打算透一遍眼再进。但隔着门我发现里头似乎堆满许多箱子状的东西,层层叠叠,其背后是什么竟然丝毫看不透。于是在Alex的吆喝下,肩头顶着铁门,双脚一发力,哪知立马摔了进去。
我还以为这门有多难开,不料它竟然被虚掩着。门内果然都堆着大量的铁箱子,连条正常的过道都没有留下。我们侧着身子往里探去,歪歪扭扭钻入大约二十米不到,来到一个不小的空间正对面。
“Alex,你丫好好猜猜,这里到底是干嘛用的?”我瞧见他好像戴着夜视眼镜正在费力地调节,有些得意,歪着嘴笑着问他,道:“你可绝对想不到这是个什么地方,哈哈。”
不料,他扑过来一把捂住我的嘴,将我压到铁箱子背后,我正想问他怎么了?就听见,门外死水湖方向,远远传过来一阵尖锐铁器划过碎石地的声响!
那个不知是何物的东西虽然距离我们那么远,但是产生的声响,响得刺耳,几乎震破耳膜!就像无数的螺纹钢条扭在一块,它们彼此之间又是活的,不断相互磨檫相互绞缠在一块的,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声音!
这绝对不是生物的嘶吼,而像一种机械,两千年来没有人类足迹之处,当代机械运作时的声音!发生这声音的东西,体积大得惊人,它移动时就像小型地震那般,发出巨响,地面不住颤抖,正一步步朝着铁门方向徐徐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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